在北方,干枯的冬天,要想吃到新鲜的蔬菜,那是难上加难。但是妈妈有办法让我们吃到新鲜的菜。妈妈有八个儿女,她得生上满满一耳盆的豆芽,让她的孩子们吃到最新鲜的食物。
豆子是自留地种的,妈妈亲手种,亲手摘。秋天时,妈妈就把黄豆中最饱满的用簸箕“筛”出来,然后装到一个软软的皮袋里,挂到墙上。冬天来了,就饭的菜除去缸里的酸熟菜,再就是地窖里的土豆萝卜了。与它们相比,豆芽菜的味儿多少有些稀罕。
自留地种的豆子要在冬天变成豆芽,自然离不开自家的炕,豆芽就是炕头的青苗。土炕是妈的八个儿女住的地方,最寒冷的季节,妈妈系上破旧的围裙,从房后用背斗背来麦衣子树叶等填炕的东西,然后爬天跪地的填进炕里。天寒地冻,炕洞里的柴禾点不着,妈妈就爬在地上去吹火,烟从炕洞里冒出来,呛得妈妈咳嗽不止。那一刻,妈妈虽然是蓬头垢面,但满面笑容。孩子们冻得开裂的脚只有入进土炕上那温暖的被子里,脚才会感到舒服。她的孩子们终于不挨冻了。
生豆芽菜的耳盆是酱红色的陶瓷,盆边有耳。妈妈先要用温水为豆子洗澡,捡去坏豆,然后才将它们倒进耳盆里,用一块干净的湿毛巾盖上后,将耳盆口用脸盆盖上放进炕头最热的地方。炕洞门子那是整个大炕上最热的地方,也是孩子们最爱的地方。生豆芽时,孩子们心甘情愿把这块地方让给耳盆和豆芽来住。
一天一夜过去了,妈妈要为黄豆再洗一次澡。这次是盆浴,温水洗完,将耳盆盖好放回热炕即可。
有人说,文字是有温度的。我要说,黄豆芽也是要有温度的。在土里长大的黄豆,要生成豆芽菜,离不开黄土热炕。
八个孩子和黄豆一起住一起睡,他们一起生长,一起享受大炕的温暖和妈妈的照顾。两三天后,耳盆里的新芽出来了,胖胖的,嫩嫩的,它卷曲着,像是襁褓里酣睡的孩子。孩子们每天都会偷偷掀开毛巾看黄豆芽的变化,看和大家一起睡在热炕上的豆子如何生长。
热炕上的豆芽长起来各个争先恐后,豆子生出绿白相间的根来,豆瓣变成豆芽的头,使劲向上长,仿佛它们知道,孩子们需要它们。这时候,妈妈就会抓出一把豆芽来,为孩子们来上一盘肉炒豆芽菜。黄豆芽是黄白色的,绿豆芽是绿白色的,它们的青素与油炒到一起,就是缺少新鲜蔬菜的冬春季节最美的食物。妈妈炒了豆芽菜,切了酸白菜,做了一锅包谷面的馓饭,这一顿饭好香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