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盗

明熹宗年间宦官当道,阉党横行,民不聊生,国不将国。

浙江杭州,地处江南胜地,人杰地灵,富商云集,才子佳人不胜枚举。

此时正值农历三月,春暖花开,万物复苏,到处已是一片生机勃勃的场景。虽社稷惊变,但杭州城依旧是一片青山绿水。

杭州知府在此任职已有两年有余,不能说是清正廉洁倒也不是那种糊涂的昏庸之官。

话说这一天知府大人刚刚用罢早膳,忽听亲信来报:“启禀大人,城内离府向东十里地外的刘坤刘员外家昨夜遭到盗匪洗劫,丢失了大批金银珠宝和名人字画,管家老刘头正在门外恭候大人。”

知府听完不禁眉头一皱,似乎在考虑什么。诸位有所不知,别看这知府刚刚不过三十出头,平时好像也没什么多大作为,但曾经也是一个有着远大抱负的热血青年。知府并非本地人,姓柏,江西九江人氏,他不仅饱读诗书,还曾受到过高人指点练就了一身高超的武艺,想通过科考来报效国家,造福一方黎民百姓。可刚刚走上仕途不久,朝野风变,满腔热情也就淡了许多。

不过沉思片刻,知府立即传令:“速传张捕头随我前往刘员外家,本知府要亲自去查看。”

知府外出理应乘轿,不过他不觉那么矫情也没必要摆那谱子,加上形势紧急。因为以前他曾有耳闻这个刘员外和京城东厂锦衣卫有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联。

老刘头见过知府行大礼在前领路,张捕头率领三班衙役护着知府骑快马一路向东。

功夫不大来到一座庄院跟前,眼前建筑也不禁让这个杭州的父母官叹为观止。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一点不夸张。就眼前院落不夸张点说占地能有三十余亩,高大的门楼真是雕梁画栋,古铜色的大门被打磨的锃亮,大门两边是朱红色的圆木柱,红的耀眼。台阶下两边摆放着汉白玉雕刻的石狮子,可谓栩栩如生。再看门楼之上飞檐走壁,清一色的琉璃瓦封顶,怎么看都有着京城皇家的气派。

早有守卫的家丁进去报事,时间不大但听大门嘎吱吱分向两边。为首一人年龄在四十开外,中等个子,身子微微有点发福,锦衣缎带满面红光,后面跟着几个亲信仆人。见了知府下跪行礼,无非那套官场客套模式。一行众人下马护着知府向里走去。

进得客厅分宾主落座,下人看茶,众捕快衙役站立两旁。但见偌大客厅靠门处是一排巨大的屏风,上面雕画着万鹤嬉水图,正中央铺着厚厚的上等羊毛地毯,上首放着花梨木的案几,两把朱红色太师椅放在两边,做工精细,上面雕刻着龙飞凤舞的图案,真是精雕细琢,一看就是苏州的红木家具。墙壁之上挂满了名人字画,整个厅堂布置的相当奢华。知府边喝边聊,问那刘员外具体怎么回事。原来今天大早起来,下人前去书房打扫,不想进得门去一看,里面一片狼藉,书房内已是面目全非。这下可吓坏了下人急忙通报那管家老刘头,再由老刘头向这刘员外汇报情况。

听此情况刘坤脸上闪过一丝不安,当然这些别人不会觉察到什么。立即前往书房查看,令他奇怪的是门窗完好无损,书房内少了几幅名人字画,还有点私藏的金银珠及宝古玩,对于他来说这些都算不了什么,有一个更为重要的东西如果丢了可不得了,这可关乎着他的身家性命。原来这个刘坤表面上是杭州一户商贾人家,行事也低调和善,殊不知几年前跟京城的阉党暗中勾结,做着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去年夏天突然有人从京城途经杭州交给他一个锦盒,叫他务必藏好,至于里面具体是什么来人没说,只特意关照到了特殊时期就会启用这个盒子。

刘坤自是不敢多问,内心难免一阵后怕,有点后悔了,可现在上了贼船哪有这么容易脱身。

所以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个锦盒,这个刘员外也是个非常谨慎小心的人,这个书房里暗藏机关。在这靠东面一排书架后面是空的,打开暗门可以直通地下室,地下室里放着一个大柜,平常都是用来藏着什么奇珍异宝,这次正好可以用着了。为此还特意加大了整个院落的护卫,特别是书房这一块,守卫这里的不敢说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那也是绿林中响当当的剑侠。

当他看到门窗完好无损的时候,那种不安的情绪愈发严重,甚至恐慌。急急忙忙打开机关进了暗门到了地下室,打开柜子。一看,里面什么没少,那个锦盒还在那躺着 。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很想打开看看,可又在顾虑京城那边,弄不好要掉脑袋的。这么多年的江湖经验让他有种不祥的预感,再三权衡他决定还是打开看看。锦盒不大差不多一尺见方,很是精致,用特别处理过的檀木制作而成。盒子用一把银锁锁着,钥匙藏在贴身口袋里,打开盒子,一阵古朴的香气扑鼻而来。盒子下面垫着金黄色的绸缎,叠着白色的丝绢。他小心翼翼的拿来打开,上面密密麻麻写着细字,不看则已,一看大吃一惊,惊得一身冷汗,差点跌落地上 。原来上面写的全是人名,大体意思是:兹有**等,为在潜力量,待时机成熟全力启用!落款印章东厂锦衣卫,还有九千岁的私人印章。这可是谋反啊,要诛灭九族的死罪,他能不怕吗!

怕归怕,这条路已经没有回头路了,那只有继续走下去。他开始盘算着怎么处理这件事,他才不相信盗走字画的人会这么简单,很有可能就是冲着锦盒里名单而来 。在他看来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瞒过身边守卫潜入书房不留痕迹的盗走东西,绝非等闲之辈 。这件事必须从长计议,必须把这个盗贼拿住以绝后患,但切忌不可声张。于是便命管家老刘头前往知府报案,并关照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这边柏知府带着张捕头一众进入书房,知府在一旁看着一切眉头紧缩,捕快们则快速行动起来,仔细查找,试图从中发现点什么蛛丝马迹。

结果可想而知,没有任何可用价值,只能打道回府,临行前,知府叫刘员外写了份丢失东西的清单,以便日后对照。刘员外边走边含笑作揖拜托知府尽快把盗贼缉拿归案,京城那边自会美言。

知府回府命人画影图形,张贴告示。虽然没有任何线索,但是通过有经验的画师还是可以画出个大概。封锁全城,各个城门口严加盘查过往行人。把所有捕快撒下去,整个杭州大小饭店客栈一时不得安宁,闹得满城风雨。

坐在书房里的知府其实心里明白,这样做不会有任何结果。但是事情总归要做的,要不然落人口炳就不好了。

转眼三五天过去了,该查的查了,该做的做了,连个盗贼人影都不曾见过 。这几天知府也在思索着一个问题:在他任职的两年里还算太平,怎么突然冒出这样的大案。还有,按常理说,这个刘坤既然能攀上京城的高官,发生了这样的事应该很强势才是,怎么会如此低调,而且看他说话神情有种怪怪的感觉,他刻意隐瞒着什么,可又说不清楚。

这天晚上知府还在秉烛深思,依然没有一点头绪。忽然一个声音传来:“大人可是为刘员外家盗窃案而寝食不安吗?”三月的天夜晚还是乍暖还寒的,这个声音如同天边传来的幽冥之声,胆小的必然吓个半死。好在知府也是练过武艺之人,倒也镇定,朝窗外一抱拳微微躬身施礼道:愿听大侠高见!话音刚落,“啪!”的一声,一枝飞镖准确无误的钉在了房门背面。用力的劲道拿捏非常巧妙,知府知道遇到了高人。飞镖上钉了个纸条,知府连忙拿下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四句话:东厂实可恨,面见必杀之。墙倒终有时,上天自会报。很显然这四句话暗示着什么,字面意思是跟东厂有关,但究竟要表达什么意思呢。他拿着纸条反复看了几遍,忽然灵光一闪:哎呀,原来如此!

知府大人究竟看到了什么呢?原来是一首藏头诗,在反复看的过程,知府横着念了一下纸条上的字:东面墙上。古人写字读字都是上下顺序且从右往左。此时的知府顿觉精神一振,这几天的烦闷一时烟消云散。连忙整了整衣冠,双手抱拳对着窗外恭敬道:“多谢大侠指点!大侠何不进来共议此事!”门外传来若有若无的声音:“听闻知府大人曾经也是一个非常有抱负之人一心想做个清正廉洁的父母官,造福一方黎民百姓,怎奈朝野黑暗,宦官当道;吾虽为一介武夫但也不愿看到社稷遭损。另外此事行事一定要慎重,守城将军邓超将军为人正值可以信任。至于那些被盗的钱财,吾会处理了救济穷苦百姓。”此话说完再无声响,知府不是个笨人,很显然偷盗之事就是这位干的,而且还告诉他去找邓将军一起去刘家,取一样重要的东西。

看看天色估摸已经快亮了,知府已无睡意。修书一封命下人火速送往邓将军府邸,大致意思自己先去刘府,将军稍后即到,以防打草惊蛇。

早早用罢早膳,传令张捕头率领所有精锐一起前往刘员外家,特意吩咐不可放过刘家一人,特别是那刘员外。张捕头顿感事情重大,不敢大意,做好了充分准备。

路上无话直达刘家,守门进去通报,留下部分捕快守着大门,其余众人一起进入内宅。刘坤早外率领管家等人迎出大门。刘坤高声喊道:“有劳大人如此之早前来,真是辛苦辛苦!”边说众人又要行大礼,知府摆手道:免礼!还是做事要紧。刘坤倒也不再客套,不过内心一阵紧张,忙用试探的口吻问道:“大人如此急匆莫非发现了什么?”知府颔首道:“去书房。”

很快众人到达了书房,知府吩咐手下挪开东面一排书架,走上前去用手轻轻敲动墙面,果然是空的。问道:“员外这面墙后是什么,是不是另有隐情,可否打开看看!”此时的刘坤自感事情可能要败露了,强装镇静道:“大人这个只是小人一些祖上传下来的藏品,为防被盗适才藏于此处。”“刘坤你可之罪,速速打开暗门,否则罪加一等!”柏知府厉声喝道。话说到这个份上刘坤也不再伪装了,冷笑一声:“柏知府我劝你别多管闲事,否则得罪了九千岁后果你是知道的!如果你就此罢手,将来保你高官得做,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说完一摆手,可什么人也没有。原来这个刘坤能被阉党看中肯定并非善类,之先已经做好了准备,那些看家护院的师爷早就埋伏在了四周,只等刘坤发号施令。

刘坤正在发愣,下人气喘吁吁从外面进来惊慌失措道:“老爷不好了,外面被…被军队包围了!”话音刚落外面一阵大乱,外面闯进数十名精兵,为首的正是杭州守将邓超,邓超拉出佩剑直接架在了刘坤脖子上,“你的那些走狗已经束手就擒了,你还在等什么!”到底是武将,邓超可没那么多耐心。

刘坤见大势已去,乖乖打开暗门,邓超和知府一起进了密室获取了那份名单。此事非同小可,刘府上下全部羁押,特别是刘坤押入大牢重兵把守。派专人护送密函前往京城,等待消息对刘坤等人的处置。

原来这位夜入刘府的大侠已经进入过地下室看过锦盒中那份名单,之所以没有拿走,就是想让知府来个人脏俱获,其心思可谓缜密!

天启七年崇祯帝即位,大力铲除阉党,九千岁魏忠贤罪不可赦,被处极刑!刘坤自也不会幸免,从此朝野清明,天下暂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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