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共同生活与愉快地相处,不是彼此多么志趣相投、性格相同,更多的时候,愿意设身处地与对方互补,甘愿包容,小花想:这比彼此的相同更加难能可贵。
夫妻一起相伴多年,从相识之时,相互吸引和心生爱慕,反而在日后的相互磨合中,取长补短,才是幸福婚姻得以延续的关键与共鸣,彼此对“异议”的迂回和保留是双方的智慧举措,关系到漫漫长夜里长相厮守的和气,让婚姻生活体验高品质完成。
夜幕降临山城,当街灯一盏盏点亮山城的美时,小花也收拾好工具、货品,开始了夜晚的劳碌,她的服装小摊就摆在临街一家面包店的对面。冬季的夜总是难熬的,有北风和湿冷的寒气袭击她,同时这样的夜晚,也倾注着小花对生活的无限寄望,每到这时,伴着人们下班归家的车流声,她内心的狂热也愈加强烈起来,她希望自己的生意越来越好,日子会越来越有滋味。
温暖的月光灯与几盏黄色的射灯打在十多平米的面包店里,让这个在黑暗中等待买客的小摊主,心里多了一些暖意。小花总是伴着映照在店门外的余光,摸着她的衣服货品,向客人们卖力地推销,又伴着微弱的灯光,数着一张张小面额的钞票,度过了她一天天的摆夜摊生涯。
面包店里还没有顾客上门,小主人是个七八岁的男孩儿,以前跟小花打过很多回招呼,小男孩热情又调皮,小花觉得他也有着十分独立的性格,她喜欢这孩子。
男孩儿这会儿,端着一碗炒米粉走出面包店,在店门口一声不响的默默吃着,也不像往常一样,走到摊子前跟小花搭话。他吃完,随手把盛米粉的瓷碗放在店门口的空调散风机上了,而后跟着上门寻他的,另一个同龄男孩儿嘻打在一起,最后跑开了。
小花望着他越跑越远的身影,心里有些落寞,“这孩子,今天怎么不理我?”
过了一会儿,男孩儿独自跑了回来,他望了望面包店厚厚的玻璃门,站在门边一动不动。面包店有一间里屋,应该是他们家的后厨,那里有制作香软面包的机器烤箱和食材工具之类。
面包店的女人是男孩儿的妈妈,她隆起的肚子,看来已经有五六个月了,女人三十出头,长相还算俏丽,她掀开布帘儿从后厨走了出来,站在收银台前面,侧身对坐在她面前玩弄电脑的男人,沉着脸讲了几句,男人没有理会,继续面对着他电脑里的游戏。外面的小花看不清被高高的玻璃收银台遮挡住脸的男人,只是她隐隐猜测得出,这个时间里一家三口的生活状态,还有一个未出生的孩子,或许是不愉快的。
女人开始大声地吼着男人,男人仍然默不作声,“应该是让他去吃饭吧?”门外的小花想着。过了很久,在女人的吼叫声中,男人仍旧继续着他的沉默,女人骂骂咧咧地转身又进了里屋,透过衔接里屋与大厅的半截白色布帘子,小花见女人缓慢地坐下来,端起瓷碗默默地开始吃起了干饭。
可她刚坐下没吃几口,又放下碗筷,掀开布帘挺着肚子,起身走向了坐在收银台前的男人。此时的女人满脸的泪水,脸泛着红,嘴里也是抽泣着的模样,那个执拗的男人,他的沉默不理看来是激怒了女人。
女人哭得更厉害了,小花透过玻璃门隐约是听得到女人的“嘤嘤”哭声的。
面包店门口,站了很久的男孩儿换了个位置,走了几步,又站在了玻璃门的另外一侧,男孩儿继续着他的站姿,似是而非地听着屋里屋外的动静,也不多嘴,也不讲话。他望着路上的灯光和远处嬉闹的同龄人,他的眼神,自始至终都没有望向店里的爸爸和妈妈。
这时,男人起身离开了面包房,撇下立在收银台前的女人,他抄着西裤的口袋走向了玻璃门外,刚跨出门的一刻,他忽然暗声地笑了起来,随后径直往斜对面的自家银灰的轿车走去了,他刚才看似爽朗的笑容变得落寞不少。
“也许那会儿他发出的笑,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窘迫和不自然。而只有拉伸着面部的肌肉,让他的脸看着是理所当然的,它笑女人的无理取闹和笑自己的无可奈何。他的笑更是给店门外的人看的,让他在女人面前刚才丢掉的自尊不自觉地拾起来”,小花暗暗地想。
男人出了店门,并没有理会门前站着的男孩儿,男孩儿望了望爸爸的背影,也默不作声地推门进屋去了。不一会儿,店里的生意好起来,有几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儿进了面包店,小主人积极地拿起面包给客人递去,又热情地接了客人付下的钱。他的妈妈也不再哭了,擦去了眼泪,坐在收银台旁看着电脑,面无表情。
过了一会儿,小花看到那个抄着兜的瘦男人,走到她不远处一个售卖手机壳的摊子旁边,同摊主寒暄了几句,又去邻近的奶茶铺,找个无人的凳子坐了下来。露天的塑料小圆桌上,没有茶水总是显得男人的不自如,他搓了搓自己的一双手,理了理不怎么凌乱的头发,他低着头,看着空空的圆桌,不知把他这双会揉搓面团儿的手放在哪里了。
他又重新抄起了裤子的口袋,把手放进贴着他大腿的那层布上去了,那里是暖和的,透着这层布他感到了自己皮肤的温度,和他皮肤下淌着的血液的汩汩暖流。
坐了一会儿,男人起了身重新回到了店里去了,他一进玻璃门就招呼着几个进门买面包的客人。他脸上的表情也因为说话、寒暄和有事可做,变得比先前要自然和气起来。
女人不吭声,从店里走了出来,手里提着她的保温杯,朝着小花走近,经过她的小摊子,女人怀着肚子而扭动的腰肢和她脸上孤傲的表情,留给了寒风中守摊的小花。随即,美丽的孕妇消失在清冷的夜色里。
小花想,不知道当初,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宣战、冷漠和争吵,那个小男孩儿应该也去上学了吧。
当小花后来再看见他们的时候,是一个午后,阳光不是很刺眼。男人推着一辆粉色的婴儿车,女人挽着他的胳膊,面露幸福地说着什么。
小花骑着车匆匆经过这一家三口,穿过那家面包店的马路时,她看见原来的面包店已经转给一个卖手机的老板了。小花也随即融进了茫茫的车流和人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