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累

文：关中麦客

归类：案件副本

（一）

谢仿在院子中的水龙头前正奋力地将洗衣盆中的一床被套提起来放下去地敨涮着，冷不防有人伸手在她的腰眼上捏了一把，谢仿一惊，扔下了高高提起的被套，被套落在洗衣盆中，溅起了一片水花。谢仿回身一看，捏她腰眼的是自己的高中同学黄莺。黄莺的脚上溅上了不少的水，她一边娇声娇气地大呼小叫，一边甩着脚上新皮鞋的泥水。

谢仿一边埋怨说：谁叫你偷偷摸摸的。一边想找个干些的物件给黄莺蘸脚上的水，看看手边没有合适的的。就笑着对黄莺说：你进屋吧，叫我奶奶给你找个干布子，赶紧把你的碎蹄子擦一擦。

谢仿和黄莺在55中是同班，临毕业的时候，两人落了个55中最美双校花的称号。毕业后两个人高考都没有上榜，谢仿进了护士学校，毕业后分到妇幼保健院；黄莺再没有上学，在一些小公司中这干两天那干两天。

漂亮的女子大多有两个共性。一个是学习大都不拔尖；另一个是找对象多曲折。谢仿和黄莺也是如此，尤其是在婚姻问题上，两人实实地都有过灰暗的心情。

不过谢仿这两天心情分外的好。妇幼保健院刚刚给她办了转正；余骅上个星期天又将她正式地领去了父母亲和七大姑八大姨面前。这两件事甜的谢仿整天都荡漾着欢乐。

谢仿这时加快了手中的速度，她想赶快将盆中的衣物洗完，赶快与黄莺去聊两句。她甚至想，一会儿是不是也约上黄莺去参加聚会。

谢仿正想着，扭脸见到黄莺从屋里出来冲她喊了句：我走呀。谢仿问：急啥呢。黄莺说：小晖打电话叫我赶紧去他家。小晖叫何小晖，是个复员兵，黄莺新交的男友。谢仿见过他两次。谢仿对黄莺说，那你就快去吧。

谢仿是在小婶子回来时发现手袋中的500元钱不见了。500元是谢仿父亲每月都给谢仿奶奶的。谢仿的第一反应：黄莺翻了自己的包。谢仿恨恨地想：贱货，小偷小摸的毛病又犯了。

（二）

余骅是个学建筑的大学生，毕业后进了城市规划设计院，有着细细地十根手指头和心思。他一见谢仿就觉出了异常，听了谢仿的叙述。余骅说：算了，一会儿我赔给你。谢仿阴沉着脸：不。我非跟她要回来不成。她现在肯定在男朋友家，我到那去跟她要，看她的脸往哪搁。余骅一见拦不住：那我陪你去，咱跟她好好说。

当晚，余骅本已约了十来个大学同学准备聚会公示他与谢仿订婚之事，一不留神说漏了丢钱这事。此事惊动起来，余骅这十来个同学居然也踊跃：同去，同去。要回钱来好去唱歌。于是这一干人等分乘三辆出租奔了黄莺男友家。

到达后，余骅认为这样来索要，有辱斯文。就说：咱就在外边等，谢仿你和小兰进去，你们都是女的也好说。

500元确实是黄莺偷偷地拿了。当天是何小晖的生日，何小晖也是约了几个复员战友一起聚会。黄莺本来是想向谢仿借500元给何小晖买生日礼物的。可当她在屋里打开谢仿的手袋，看到浮头上就放了500元后，就将钱顺了。

谢仿和小兰进门时，黄莺就知道事瞎了。但是当着自己男朋友和男朋友战友的面，一口否认了谢仿的质问。

谢仿对黄莺说，那咱出去说会儿话。黄莺这时其实早已是又悔又羞又臊。一出门就将谢仿抱住了：姐，姐，就是我拿咧。我给小晖买了生日礼物了，本来想去跟你借。我赶明就还你。啊，姐。

谢仿一见此状，心也软了。她不想坏了黄莺，叫她在男朋友心里留下短。谢仿说：算了算了。明天咱再说。谢仿本来摔手就想走，黄莺却没有松手：姐，你能不能再进去一下，你对小晖说：就说家里给你打电话，说钱已经找见咧。谢仿知道黄莺这是要保面子，遂翻身进屋对何小晖这样说了。

何小晖是个直人。起先，当着几个战友的面被人告说自己的女朋友偷钱，早已是面红耳赤。此时见谢仿这样一说，觉得不过是一场误会，情绪顿时和缓了下来。正打算送谢仿和小兰出门，可何小晖的一个战友李宾不干了：你们自己将钱丢了，却诬赖别人偷了钱。你这是害臊谁来了，你把话说清楚再走。

何小晖一听这话，连忙说：算了算了。误会误会。赶快将谢仿与小兰向外送。可李宾这时依然不依不饶，他拉着谢仿的胳膊要她说清楚。于是，何小晖另外三个战友也跟着起哄。

何小晖家住一楼，余骅自谢仿进屋就有些忐忑，他看见了黄莺搂着谢仿不知在说什么；后来又听见了屋里的高声喧哗；现在看到一群人拥了出来，一个男子还与谢仿纠缠。余骅只怕谢仿吃亏，赶紧迎了上去。余骅一动，他的同学们也跟了上来。

李宾一见这，又喊了一嗓子：你还带了这么多的人来。小晖，咱跟他打！此话一出，李宾摸了根拖把棍冲上来就捅翻了余骅。这一下，除了何小晖紧拦，他另外的战友就跟点燃的爆竹一样，一下子就炸开了。他们也是就地取材，扑上来开打。

余骅等人一是没有心理准备，二是秀才碰上复员兵，那就不是一个量级。对方虽然只有四个人，他们却毫无斗志，立刻吓的四散，各自逃跑。跑的慢的三个人都叫板凳、拖把棍、汽水瓶招呼上了，小兰慌得挪不动步，被李宾一脚踹到了地上。

余骅拉着谢仿一通狂奔，停下脚步后，这才发现同学们一个也没跟来。余骅赶忙用手机大家拢到一块，看着挂花的、落魄的同学，听了谢仿的叙述，余骅是又气又恨。余骅一急，想起自己高中同学刘朋，于是拿出手机叫来了刘朋。

（三）

刘朋是余骅的高中同学，由于高考没过，也没有工作，利用自家临街的一间房经营着一个小商店；刘朋小时候犯过癫痫，这竟成了他婚姻的障碍。他妈心中着急，从外地给他对付了一个媳妇儿；刘鹏父母早年分手，刘朋断给了父亲。父亲是连自己都照顾不了的人，更不要说顾及刘朋了。对于刘朋的这一切，唯有余骅总是唏嘘。所以，刘朋乐意与余骅相处。

刘朋来了一听，先对余骅一帮人说了一句：你这些人能歘！刘朋还不解气：你的这些人连四个人都打不过，真能歘。

余骅脸一红：那你说咋办？刘朋说：我给你再叫几个人来，去打！你不用动手，我给咱上。余骅没开口，他的几个同学一听这话纷纷表示：我回呀。余骅对刘朋说：我是想跟你商量，是不是去报案。刘朋：报案？报案能歘。你指望警察管你这屁事。

余骅这时有些后悔，后悔一乱未平，自己又叫来刘朋来添乱。余骅对他的同学们说：我和谢仿、小兰、高磊去派出所报案。你们就在附近等着，假如派出所要取证，我叫你们。行不？大家一听，纷纷点头应了。刘朋惹了个没趣儿，又不甘心离去，也随着余骅这些同学去了派出所附近等候。

（四）

此时，在何小晖家里，李宾是最兴奋的一个人，活像是一只斗胜了的小公鸡，还迟迟的还不能从刚才的打斗中平静下来，在何小晖屋子中不停地比划着擒敌拳的招式。刚才由他鼓动起来的这场打斗以及余骅一伙的不堪一击，好像为他找回了什么。何小晖对刚刚发生的事情弄得心中十分不快，见李宾这个样子边说：走走走，吃饭。我今天的生日还没过呢。李宾收住了姿势，问：在哪儿吃？何小晖这时已没了兴致：去夜市吧。李宾慎了慎说：你们先去，我和黄莺说会儿话就去找你们。何小晖：你跟她说啥呢。走。黄莺这时怯的不行：你们去吃吧，我不饿。李宾赶紧接茬：你们先去，我和黄莺一会儿去找你们。何小晖没吭气，招呼着其他人出了门。

（五）

而此时，在路边等着的刘朋心里却窝囊的不行，与他等在一起的余骅的同学也没人与他说话，尽管这些人认识他。正在这时，余骅的一个同学说：这不是刚才打咱们的那个人吗？刘朋顺着看过去，见马路牙子边站着一个男子，一个手拿着手机在说话、一个手揣在裤档里冲着一个行道树哗哗的在放水。刘朋一听：咋回事？有人说：刚才就是这家伙挑头打的，这人恶的很。

刘朋没等听完，见地上有个空啤酒瓶，捞起来，冲上去，架头就给了这人一击，酒瓶啪的就碎了。挨打的人应声坐在了地上，血从他额头上像稀饭溢了锅一样地流了下来。刘朋这是第一次打架见血，心中一惊，扭身跑了。其他的人一见这场景，再次故伎重演，四散跑开。

（六）

法律文书摘抄：

法医鉴定：

李宾被钝器打击致左眉骨骨折、左眼视网膜脱落、左眼失明。鉴定结论：重伤。

审讯记录：

刘朋：我使了十分的力用酒瓶打的。

问：你见到余骅，为什么提议要找人再去打架？

答：（不语）。

问：你认识被你打的人吗？

答：不认识，从没有见过。

问：那么为什么下这样的狠手？

答：（不语）。

黄莺：我第二天就将500元还给谢仿了。

问：那天晚上，李宾与你谈什么了？

答：（不语）。

问：回答问题。

答：我不愿意提他。

问：为什么？

答：李宾是个流氓。

询问笔录：

李宾：我先动手开打的，他们一见也冲上来打。

问：当初谢仿等人已准备离开，你为什么先动手打对方？

答：（不语）。

问：你当晚单独与黄莺待了半个小时，都说什么了？

答：就是问黄莺是不是拿人家钱了。

问：你与黄莺又没什么关系，你咋想的要与她单独谈话？

答：（不语）。

余骅：我叫刘鹏来是想让他陪我去报案，我从来没和公安打过交道。

问：刘朋为什么这样的冲动？

答：事后我也这样的问过他。刘朋认为他什么也不如我和我的同学，他很自卑。他那天是想在我们面前表现自己。他说：那天晚上一见我们的窝囊样，他就有些张了。

何小晖：李宾受了这样重的伤，一个眼都瞎了，有些话我本不应该说。但是，我认为李宾那天是想表现自己，这才惹了这样大的麻烦。那天他不先动手就打不起来、他不和黄莺谈什么话也不会挨打。现在连黄莺也被拘留了。

问：李宾干吗要表现自己？

答：李宾在部队就看不起我们这几个工人家庭的战友，回来以后有他当处长的父亲，他又分到一个好单位，单位的车就像是他家的车一样。他在我们面前老是耍大狗。其实李宾为人既没有胆也不仗义。

问：李宾那天与黄莺谈的什么？黄莺是咋说的？

答：这个问题我能不回答吗？

问：能说清楚最好，这有助于全案的事实清楚。

答：（沉默）。这就是我为什么说李宾做人不仗义。李宾原来在黄莺跟前就不规矩。那天我们一出门，他就抱住了黄莺。黄莺想走，他把门都反锁了。黄莺急了，在他胳膊上还咬了一口。黄莺说，她咬李宾一是急了，二是为了今后向我证明。临走时，李宾还对黄莺说了一句：你跟着小晖有什么前途。

2002

年9月7日刑侦大楼取自工作日记

2010年7月10日1605工作室

2010年8月1日毕于白杨园旧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