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个标题党,少侠看了这题目别多想。
我确是个空少,但这篇文章不得罪同行,别无所指,也许你也是个空少,也许你朋友是个空少。
我只是我,算不上烟火,不过是偌大空乘群里的那一根儿奇葩的柴火。
我刚起飞,我刚落地,不用跟我说落地请开机,因为我们不让玩手机。
你明天休息吗?不好意思,我明天飞。你后天休息吗?不好意思,我后天也飞。
几天前写了一篇网红文章《少年,你为什么不快乐》,简书上风生水起,众多网友评论和私信,暖心的说同情,恶心的说矫情,还有哪哪都少不了的键盘侠喷子,我说自己长得丑他都喷一会,“你一个空少说自己长得丑,还要不要脸了?”
我.......
当然,还有想要买机票来青岛给我生猴子的小姑娘,吓得我一愣一愣的,95后的世界太疯狂,比青岛的大风还猛。有青岛本地的网友说要去公司门口堵我,想要一睹网红空少真容,吓得我出门不敢扎领带,生怕被领导叫去办公室喝茶。
网络再疯狂,大多数人对于空少的了解还是知之甚少,只有少数认识的朋友才真正了解一个职业背后的故事和这个职业的千面。
我的同事是空姐,部分猥琐大叔每到夜深人静都会意淫她们的制服诱惑,每每想到这里不禁后腚一紧虎躯一震,是不是也有部分猥琐大姨也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把我想象成了一部《空少.rmvb》然后做些羞羞的事情。
此时半夜一点多,咦.......细思极恐。
空少寂寞吗?
这个问题别问我,你寂寞吗?
寂寞是什么?
寂寞是空虚,是乏力,是漫无目的的街头游荡,是一个人戴着耳机不忍摘下,是一个人喝着星爸爸不想被打扰。
寂寞是什么?
寂寞是此刻我在写文章,你在看我的文章。
寂寞讳莫如深,但总能于人群中一眼忘穿那迷茫的黑暗角落,角落里总会站着一人,他衣冠楚楚,他神光异彩,他才华横溢,他一表人才,他手里擎着一根黄鹤楼,烟头忽明忽暗。
寂寞是什么,寂寞就是空少吧。
你有没有痛恨过某一种职业?
我有。
哪种?
代购!
仁川机场很大,飞机一排连着一排,我们的停机位在一个角落,左边和右边的飞机都不认识。
一个小时后我们的飞机就要从仁川返回青岛,这是我的第一个国际航班,内心难掩的兴奋。
虽说在青岛,半个城阳区都被韩国人占领了,对韩国旅客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是飞起韩国航线来,感觉还是不一样的,我不会说韩语,韩国人不会说汉语,我说英语的时候他们听的一头雾水,他们说英语的时候我听得天旋地转。
韩国男人长得很有特点,穿的也很有特点,这种特点你很难用详细的语言去描述出来,但是那种感觉你一眼就能看出他是韩国人。韩国姑娘也很有特点,特点就是你从她们的脸上就能分别出来,同样的亚洲脸,韩国姑娘画的妆就是跟中国姑娘有些不同,同样,这样的不同对于我这样的直男癌难以描述。
在飞航班前,姐姐发来信息让我给她带一套化妆品还有面膜,还给我发了一个Excel表格,上面列出了所有以后要带的东西,我靠,我惊呆了,整整两页!
一看就是亲姐,亲弟弟飞国际航线了,这样的福利怎么能放过。我敷衍说看看吧,机组不让带东西,海关查的严,公司也管得紧。
姐姐发来一个省略号,意思就是“你在航空公司上班,连化妆品都不能带,要你这样的弟弟有何用?”
我也回一个省略号,意思让她自己揣摩——“你在银行上班,给我点钱花吧,不然要你这样的姐姐有何用?”
仁川机场的清洁队上来打扫客舱,队伍规模浩浩荡荡,整整十四个人,分工明确,有男有女,有说有笑,稀里哗啦五分钟就打扫完了,一个过站而已,客舱比早上从青岛出港的时候还要干净,连马桶都给擦得锃亮。
我开始有点喜欢韩国这个国家了。
清洁队走了之后我才发现乘务长和机长都不见了,一问才知道他们去了候机楼去买东西。直到旅客快登机了二人才踱着逍遥步回来,一个手里拎着一堆瓶瓶罐罐,一个胳膊底下夹着几条烟,机长把我们喊过去,一人塞了我们一条烟。
我一脸懵逼,内心又喜出望外,这个机长真好,飞个国际航班还送烟?
机长发话了“一人帮我带一条下去,出了海关再给我。”
我......
“姐姐,我对不起你,机长和乘务长下去吃独食没跟我们说,下次再给你带......”
我给姐姐发消息,一脸愧疚,姐姐又回了一个省略号。
出港的时候预报返程的旅客人数是80个。对于经常飞国内航线动不动就满客的我来说,这个数字等于一种潜在福利,旅客少乘务员就稍微能轻松一些,不用一趟一趟出客舱,不用一件一件放行李,不用一份一份地烤餐摆餐发餐收餐,不用一杯一杯发饮料发到手软。
“嗯,8果然是个好数字,吉利!”我跟同事开玩笑,一脸轻松。
一声铃响,旅客登机,整了整领带和头发就站在客舱做出职业假笑,等着这80个上帝降临。(少侠不用嘲笑我,这个世界上到底有多少人给你的笑是真的自己心里没点数么?)
第一个旅客是个小姑娘,第二个旅客还是个小姑娘,第三个旅客还是个小姑娘。
三个姑娘长发飘飘,眼睛也漂漂,标准的韩式妆容,标准的韩语跟我打招呼——“啊尼哈塞呦!”
我也热情说你好,感觉自己的职业假笑有变成真笑的冲动。
看着三个姑娘走向后舱,一人一个24寸行李箱,箱子已经赶上姑娘们的腰高,箱子上挂着两个免税店的特大号袋子,袋子里全是各种颜色各种形状的瓶瓶罐罐。
眼看姑娘吃力的拖着箱子,我给后边的乘务员一个颜色,意思是帮他们一把,放放行李。
我继续跟登机的旅客打招呼,一句一句重复着“你好,欢迎登机。看见老外上来,马上换Hello,welcome!”
再一扭头,想看看刚登机的三个小姑娘安顿好没有,结果,后边的乘务员给我一个白眼,小姐姐已经累得一头汗,脸通红,腰里的衬衣都露了出来——刚才放行李累得够呛。白眼过后马上继续换成微笑,那笑似假似真。
三个小姑娘的行李占满了两个行李架,还有一个人的背包放不下只能放在前排座椅下,姑娘腿长,挤得腿有些伸不开,面露难堪。
老外身后又是一个姑娘,年轻,一个行李箱,一个免税店大包,一个自用背包,三件行李。
姑娘身后是个大叔,没有箱子,只有免税店大包,三个。
大叔身后是一对情侣,两个人带一个箱子,三个免税店袋子,还有身后的两个背包。
情侣身后是一家三口,三十多岁的两口子,小孩子三岁左右,孩子爹拽着两个免税店大袋子身前身后各一个,孩子跟在爹后边,孩子妈拖着20寸行李箱,肩上挂着一个单肩包,身后的手里还有一个免税店袋子,袋子里是两瓶洋酒,包得严严实实。
两口子找了半天没找到座位号,找到座位号后三个人还是堵在过道上没有动弹,身后的旅客一脸不耐烦,登机口的旅客一个劲往客舱里探脑袋,前边的乘务长也往客舱里看,手里的迎宾糖都快被门口的旅客吃完了。
我赶紧一个健步上前指导他们先放行李然后先找到座位进去坐,方便身后的旅客尽快登机。
男人小心翼翼抓起袋子,小心翼翼往行李架上方,身后的旅客东北的,已经开始催“让一下呗,干哈呢!”
我赶紧帮男人安放行李,我靠,不是我弱鸡,袋子真重!
男人放好行李开始给老婆放,行李箱我靠,真NM重!
三个人的行李占满了两个行李架。
身后的东北大哥给了这两口子无数白眼,然后一脸傲娇得拎着两个包往后走。
第五十个旅客上来的时候,应急出口的乘务员开始跟我说,“哥,后边行李放不下了......”
我惊呆了,才50个人就放不下了?
我赶紧示意同事让她整理行李架,看看我前边,也是满满当当,内心开始崩溃了。
70个旅客上来,行李架已经彻底满了,后续上来的旅客站在过道里瞅着满满当当的行李架左顾右盼。
“服务员,过来给我放下行李!”前边旅客冲我喊。
是的,他说的是服务员.......
行李架太重了,后舱同事是个94年的小姑娘,皮包骨头的瘦,行李架推不动,关不上。
我从后往前关行李架,以前一只手就能关上的行李架,今天两只手往上推都要腰使劲,关上五个休息十秒,再关五个,活脱脱健身房的50公斤杠铃练习。
最后上来的旅客把行李放在了过道上,然后心安理得的坐下了,四个箱子六个袋子,每个都有三四十斤。
前舱的乘务员也是个小姑娘,乘务长催促赶紧确认行李,着急关门推出。
每个行李中的每一件行李都整理一遍,然后腾出地方放行李,我感觉自己的腰都不是自己的了。
有个姑娘看我自己在那忙,好心过来帮忙,说着一嘴韩语,我听不懂,但是心里万分感激。
姑娘指了指空座位,我明白她是想让我把行李放空座上,我点点头,姑娘帮我拎起一个包就往前排空座走,走了没几步姑娘就放弃了,那个包目测有30斤。
我示意姑娘回去做吧,我自己来就好。姑娘点点头回去坐下,留我一人在那当搬运工。
最后一个行李箱是绿色的,可能是我这职业生涯印象最深刻的一件行李,不是因为这个行李箱有多好看,也不是因为这行李箱的主人有多漂亮,而是这行李箱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重量。
行李箱的主人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西装革履,头发上抹头油亮得反光,自打坐下后再没管过自己的行李,也没再看过我。
抬这行李箱的时候我听见我的腰“咔”了一声,一瞬间我痛得站在了客舱里,弯着腰,两分钟没有缓过劲,旁边旅客看着我发呆。
“80,80.......”
这是我职业生涯最漫长的两分钟,最煎熬的120秒,纹丝不动,不敢动的120秒,每一秒都是一首歌的时间。
那两分钟里,我脑袋里全重复的是零几年的春晚上的一个小品《砸墙》里的一句台词。
“80!80!”
电影《美人鱼》里有一首歌“无敌是多么寂寞”,还有邓超那贱贱的舞步和贱贱的表情。
那一瞬间,我脑子里有一首新歌,“寂寞是多么无敌”,那一瞬间,似乎我成了客舱里唯一的男人,就像一只凤凰站在了鸡群里,一只闪了腰的凤凰,也跳了一个贱贱的舞步,露出贱贱的表情。
我是一个空少,我穿着穿着光鲜亮丽的制服,我露着阳光灿烂的假笑。我飞着不能给家人带化妆品的国际航班,我搬着不是自己家人的行李。
我是一个空少,我寂寞地站在客舱里,坐了80人的客舱也是空无一人的客舱。
寂寞是什么?
寂寞是空虚,是乏力,是漫无目的的街头游荡,是一个人戴着耳机不忍摘下,是一个人此刻喝着星爸爸不想被打扰。
寂寞是什么?
寂寞是此刻我在写文章,你在看我的文章,哪怕我在吐槽,再胡扯。
寂寞讳莫如深,但总能于人群中一眼忘穿那迷茫的黑暗角落,角落里总会站着一人,他衣冠楚楚,他神光异彩,他才华横溢,他一表人才,他手里擎着一根黄鹤楼,烟头忽明忽暗。
寂寞是什么,寂寞就是我这样的空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