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响了一整晚的雷终于停下,陆波摘下眼罩耳塞翻身爬起来,只见张启航翘着二郎腿拿了本书坐在窗边,桌上泡着一杯香气四溢的铁观音,正在悠闲地看书。
“早,老张。”陆波揉揉眼睛,突然才反应过来,“你不会没睡吧?”
“睡了,天亮之前被雷吵醒了,”张启航点点头,喝了一小口杯中的茶,“我觉得,眼罩和耳塞是个好东西。”
陆波趴在窗台上深呼吸了一口潮湿的空气,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回头望着依然在呼呼大睡的江雨承道:“你这叫上了点年纪睡眠质量低下,还是要他这样,没心没肺睡得才睡得踏实,说不定他连昨晚打雷都不知道。”说着,他来到床沿边上,吸足一口气,扯着喉咙冲着上铺的江雨承开始唱歌:
“啊多么辉煌灿烂的阳光,暴风雨过去后……”
一晚上没被雷打醒的江雨承一咕噜爬了起来,茫然望着正在高唱《我的太阳》的陆波,再看那躲在书后面偷笑的张启航,冷不防一脚向陆波踹了去:“好你个陆波波,团宠不在你玩儿我是吧?当真柿子要找软的捏是吧?你咋不奔老张那儿唱歌去!”
陆波贱兮兮地笑道:“打一晚上雷人家老张压根儿就没睡着,也不用我唱嘛。”
江雨承诧异道,“昨晚还打雷了?我怎么不知道?”
陆波回头一脸骄傲冲张启航比了个“V”,而张启航则冲他竖起了大拇指。见室友们都起来了,张启航打了个哈欠摘了脸上的眼镜,倒上了自己的床,“买早餐记得给我带一份,我补会儿觉。”
看他悠闲躺下睡觉的造型,江雨承茫然道:“昨天的雷声真的很大吗?”
陆波哭笑不得:“你觉得呢?”
正说着,寝室的房门被打开了,两人一起回头,只见陈锦铭拖着行李箱站在门口,风尘仆仆,一脸疲惫。
“你们都在啊?啊,不,航哥呢?”他拖着行李箱进了门,揉揉眼睛,一回头看到床上躺的张启航正回头望着自己,他连连摆手示意对不起,然后压低了声音,“完啦?”
陆波和江雨承一头雾水:“什么完了?”
陈锦铭:“有电话说,我们严老师的办公室被盗了,叫我回来帮着接受调查呢。”
陆波回头望着江雨承:“你打的?”
江雨承赶紧摇头,然后指了指张启航,张启航也摇头:“给你打电话的人没说自己是谁吗?”
“他说了是保密处的老师,没说姓什么。”陈锦铭依然茫然,“我不会被忽悠了吧?”
“没有……”
室友们集体摇头。
听室友们描述了现场情况之后,陈锦铭也觉得自己跑这一趟多余了,毕竟警察已经来过了,同学们能帮的也帮了……早知道应该给室友们打个电话问问先,也省的自己拖着行李提前大半个月跑回来。
不过,既然来了,那还是去严老师那里报个到吧,陈锦铭拖着室友们去吃了早饭,然后和陆波俩一路聊着天往系办大楼走去,江雨承给张启航带了早餐,打了个招呼回去了。
系办大楼人不多,除了在里面做课题实验的同学就只有保安,大楼里冷冷清清,和晚上的状况差不多。
四楼的走廊的铁门没有锁,陈锦铭推门进去,发现走廊漆黑,没有开灯,他摸索着开了灯,向严老师的办公室走去。
严老师的门关着,敲门后没有人开门。陈锦铭回头看了一眼陆波,后者表示也很茫然,毕竟办公室被盗后的这几天,几乎每天都会有警察过来,严老师都一直呆在办公室,和警察交流。想到这里,陆波伸手去搬动铁门的门把手,“咔嚓”一声,门开了。
接下来的景象把两人惊呆了:严老师倒在墙角的血泊里,看样子已经死去多时,办公室里一片混乱,到处是散落在地上的资料、物品,窗户紧紧关着,只有门……
“报警……报……报警!快!报警!”
陆波来不及去管瘫倒在地上的陈锦铭,后退了两步之后,摸了手机出来,用颤抖的手指按下了报警电话……
在警察来到之前,四个室友又聚齐在了办公室的门口,江雨承往门内看了一眼,赶紧退了出来,帮陆波把吓得瘫倒的陈锦铭拖开;张启航本来还在喝豆浆,往门内瞄一眼之后便默默地将豆浆扔掉了,揉揉太阳穴,表示有些头晕。
“我已经报警了,但是警察还没有来。”陆波把陈锦铭拖到一边,自己也在墙角边上蹲了下来,“我他妈怎么那么手贱去开了门,怎么会……”
“现在不是谁开门的问题了,严老师这到底是得罪了谁?”江雨承紧张地说道,“说不定上次行窃的也是呢,这次干脆就杀人灭口了!”
“我怕的不是什么行窃杀人灭口……”陈锦铭缩在墙角,声音颤抖地说道,“我怕的是学校里的那些传闻是真的……”
传闻?三个室友都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张启航也在墙角坐了下来,开口说道,“为什么?”
“我们的专业涉密,尤其是博士站,”陈锦铭的声音依然在发抖,“严老师基本上就是距离这些涉密课题最近的人,而我们一个个都只比严老师差一步,有没有可能……严老师是为了保护我们的……我们的国家机密而……”
“对啊,”站在一旁的江雨承也蹲了下来,四个人一起蹲在墙角边上,“这次是严老师,接下来会不会……”
“不会的不会的!”陆波摇摇头,“法制社会,没人敢那么猖狂!”
“可万一对方根本就是亡命之徒,根本不在乎什么法制不法制呢!”江雨承的声音也开始发抖,显然他也有点害怕了。
“他们不会把目标瞄准我们这四个报警的人吧?”
没人回答陈锦铭提出的问题,这时候,走廊那头传来脚步声,警察来了。
“是谁报的警?”
陆波立马站了起来,举手,“我……”
“案发现场呢?”
这时候陆波才看清楚,是前几天来调查盗窃案的那个小警察,身后跟着医生和法医,他自己身上背着相机,手上还捏着个文件夹。心想这小警察估计都快跑疲了,怎么总是这地儿出事?于是伸手指了一下开着门的办公室,小警察带着法医和医生直奔了里面去,这时候,那个像领导一样的警察才走了过来,来到他们四个的面前。
“怎么又是你们几个?”祁顺扫了一眼站面前的陆波和蹲在墙角里的三个人,“新面孔?”
“他叫陈锦铭,今天早上刚回来。”陆波解释着,“他说,他接到了学校保密处老师的电话,叫他回来协助调查。”
陈锦铭只感觉两腿发麻,扶着墙站起来,向面前的警察行了个礼,“警察叔叔,你好……”
祁顺对这个称呼表示很汗,只好摆摆手表示没关系,然后招呼四人一会儿跟着警察回去接受调查。
“啥?我们是报警的也去啊?”陆波瞬间怂了,靠着墙又蹲了下来,然后看看自己的双手,哀嚎道,“完了,刚才我开了门,不会留下我的指纹了吧?”
祁顺没有回答,只给身后走出门的尹元亮说道:“一会儿把他们四个接回去做个笔录,尤其是开门的那个。”
陆波百口莫辩,想说话但祁顺却转身进门去了,只剩下尹元亮站他们面前,把他们挨个儿瞧一遍后,说:“走吧!”
依然蹲在墙角的江雨承拍拍屁股站了起来,这里估计就他感觉最轻松,跟没事儿人似的。再看依然坐地上的张启航,只见他双手捂着脸,眼镜背后隔着玻璃镜片的双眼紧闭,似乎很不舒服的样子。
“老张你怎么了?”江雨承弓下腰想拉他起来,当他放下双手时他们才看到,张启航满脸苍白,没有半点血色,额上已经渗出密密的冷汗,似乎连呼吸都乱了,也说不出话来。
“医生呢!医生赶紧过来!”尹元亮赶紧招呼了医生过来,“赶紧看看,怎么回事儿!”说着,又招呼了旁边几个愣在原地的学生让开,“我有那么可怕嘛?不就是协助调查嘛!又没说你们就是嫌疑人……”
“警察叔叔,我们真是报警人不是嫌疑人……”陈锦铭本就紧张,看到张启航的状态他就更紧张了,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不过,尹元亮还是听明白了,回头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的这个博士生,叹了一口气:“大兄弟,你比我大!”
陈锦铭个子小小,抬头仰望着比自己高半头的尹元亮,的确,自己的小个子具有迷惑性,向来都让人觉得自己未成年,不告诉别人,确实看不出来对方这个小警察年龄比自己小。
这时候医生站了起来,摘掉了耳朵上的听诊器。“没事儿,只是晕血而已,难受的话躺一会儿就好了。”
这时候众人才松了一口气,尹元亮左看看,右看看,见祁顺没有要出门的意思,他只好自告奋勇做主了:“这样,你们扶他下楼去,我把你们几个带回警局去,乘机也让他休息一下。”
“扶什么,救护车不是在下面吗?跑一趟啊!”这时候,祁顺出现在了门口,手上还戴着手套,“实在是不行的话,送他去医院。”
“可以站起来吗?”尹元亮蹲了下来,正对着张启航,只觉得他的这种状态真不是可以装出来的,惨白的面容,以及滑落下来的冷汗,满是血丝的眼睛里透着疲惫。很快,尹元亮觉得自己那句话问错了,回头对医生说,“担架!”
救护车直接把张启航给拉到了医院,状况比想象地更严重,输上了氧,挂上了葡萄糖,而张启航也一直没有再起来过,直到最后他静静地睡去。
他的三个室友在病床边坐了一排,一个个托着下巴把他望着。尹元亮站在床头边,询问了医生他的症状之后,他靠着墙一边无聊地翻着笔记本,一边说:“你们不是一个寝室的嘛,怎么竟然不知道他有晕血症?”
“我们的确不知道,但是,”陆波解释道,“我估计他自己都不知道!要不然他跑去看什么尸体啊!”
江雨承:“就是,他来的时候还一边走一边在喝豆浆,跑进门看了眼尸体后,还去走廊那头的垃圾桶把剩的半杯豆浆给扔了。”
陆波:“我当时都佩服他,看尸体居然还在吃东西……”
江雨承:“凶手绝对有虐人倾向,才会把尸体给虐成那样!换谁也吃不下去东西啊!”
这时候,坐在两人中间一直没做声的陈锦铭开口了:“航哥去扔了豆浆后,还跑过来和我说过话的。”
“说话?”陆波当时还真没听清,江雨承也云里雾里,“陈铭铭,当时老张是在和你说,我们怎么听得清?”
“他问我,为什么想到了‘伪装者’。”
“伪装者?”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见这个词的尹元亮马上就理解了,“间谍?”
陈锦铭使劲点头,“我一进学校就听说过,而且当时的新闻里也播过。”
“我也听说过,”江雨承也在一旁点头,“还有人说,现在的学校里都还有这些间谍在偷偷活动呢,只是没被抓住罢了。”
尹元亮叹了口气,“这又不是什么秘密,新闻上都播过嘛。”
“那……那不会是这些人,又卷土重来,害了我们严老师吧?”陆波恍然大悟,“唰”地一下站了起来,“这位仁兄,我们会不会……”
“什么会不会,带回去录口供,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案!”
陆波的话突然被门口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是祁顺来了,尹元亮行了个礼,“头儿。”
“你带他们三个回去,”祁顺说着,看了一眼病床旁的三人,“一会儿这个晕血症醒了我带他回来。”
“走吧。”尹元亮招呼着三人。
“记得分开问!”
三人快要出门时,祁顺冷不丁这么冒了一句话,三人差点跌倒:看来是真被当嫌疑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