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们的路要走很长,也必定会走得艰难,但我并不知,当我们一起走过必然的一坡又一坎后,幸福的感觉会来得如此强烈——她的不言放弃,我的不言放弃,家人的不言放弃,换来的,其实就是一个又一个奇迹!——主人公心语
声名扬播后的彷徨
1996年,病魔的一场突袭将我击倒:手指僵直扭曲让我不能握拳,肩关节变形让我不能将手举过头顶,最要命的是,下肢所有关节的病变让我丧失了站立和行走的能力。旁人对此是如何定义的?瘫痪!对,就是‘瘫痪’这个词,将我的精神和意志也彻底击垮。
在接下来最痛苦的几年间,我曾想到过自杀,但因为女友和家人的不离不弃——他们伤心的泪、近乎绝望的呼喊、带着泪痕的微笑的鼓励,不分昼夜的细致入微的照顾,让我活了下来,非但活了下来,而且还让我树立了向命运搏击的决心。
2002年,我把自己的故事写成文章,并有幸在《知音》上发表。一时间,仿佛全世界都知道了我们的事。我和彩云(那时我的女友,如今我的妻)得到了无数的鼓励和喝彩,是为我们的顽强,为我们之间坚韧不拔的爱。在褒扬声中,我们感到无比的宽慰,因为,那是一种肯定,一种对我们生活态度和爱的持守的肯定,有谁,不希望自己的人生价值得到肯定?
但,那远不是故事的结尾。
生活,终究要继续;考验,也必将要继续。类风湿对我肢体造成的破坏没有丝毫改变,我依然不能站立,生活依然不能自理。在接受了是否要继续活着的考验后,一连串的提问也接踵而来:靠什么活下去?怎么活?
这是一个难题。我是否要被彩云和家人照顾一辈子?我怎么去回报?我的顽强她的付出,最终会为我们赢来什么样的将来?我想陪爱人和家人一起出外散步,交朋结友,拥有近乎正常的生活,我如何能做到?
事实上,现代医学是能让我重新站立乃至行走的,只是,在2000年我就听闻到的置换关节术花费极其高昂——20万左右(因为我下肢的四个关节均被严重破坏),这对于那时的我们,不啻天文数字,更让我沮丧的是,我们甚至无法负担平日的生活费用,怎么可能奢谈手术!
“总得一步一步来,为何不先从养活自己做起?”在我发呆时,彩云在身旁低声呢喃,我无言地望着她,心中却涌起波澜:我能仅仅靠落笔书写,来肩负起谋生的重任吗?
逐步走向经济自立
2003年的春节,对我来说是一段值得庆贺的日子,大年三十下午,我收到了那月的最后一笔稿费——合计月收入刚好过千。从来不信预兆的我把这事看得挺重,我以为,那是我人生路上的一个里程碑。虽然,那不是我的第一笔收入,但却是我持续投稿所得,稳定的收入对我们来说,意味深长。
当别人都在利用春节长假休息整顿时,我和彩云却忙着做起了规划:相对来说,我的文字能力要强些,我就负责主笔文章,她则帮我整理报刊信息,投稿取单,以及一切工作上的杂务。节日夜晚,窗外的烟花灿烂,屋内的我们却摩拳擦掌,决意走上这条最适合我们的谋生之路——写作。
明确的目标,不懈的干劲,让我们对工作几乎达到忘我的境地。因为家中只有一台电脑,我和彩云几乎是抢着电脑工作。母亲见状,提出要为我们买一台电脑,我们为此事犹豫了很久。本来,我们拼命工作就是为了在经济上走向自立,可才刚上路,就又要父母花钱——他们为我的病几乎耗尽了储蓄,我怎么忍心呢?后来,还是母亲的一席话打消了我的顾虑。母亲说:“就当是我对你们的投资,以后再还我不迟。”
每日近两千字的写作,需要的不仅仅是毅力。一个常年困卧的病人,从哪里找题材?灵感是否会消竭?这都是现实中的考验。幸运的是,我从过去的磨难中找到了答案——多年只能卧床的时光,不仅带给我痛苦,也教会我思索和敏锐地观察,更何况,爱也予我信仰和智慧。哪怕只是家人的一句感触,朋友的些许近讯,彩云和我对话时的一次火花,都会让我产生写作的冲动。我就这样写啊写,直到写出了曙光,看到了黎明。
到2004年,我们的写作月收入已经达到了四千多,甚至更高,养活自己已经不成问题了。我和彩云欣喜之余,决定小小地回报一下父母——出资让他们去旅游。好说歹说,父母才部分收取我们的‘赞助’,决定顺着长江,来一次远游。
是啊,从1996年开始,父母,特别是母亲,就为我的病操碎了心,那次旅游终于让她暂时解脱了一下。我依稀记得,当母亲在长江游轮上往家里打电话时,她是多么的兴奋,可那一刻的她还不知道,当她游玩归来时,还有什么样的消息在等待她。
十分钟的婚礼
结婚?!这是一个我始终在思考,却又一直不敢面对的事情。
其实,从96年我瘫痪起,彩云就一直守在我身旁了。如果算上我们从高三就开始相识,大学时开始相恋,我们的爱情长跑已经跑过了千万里,按理说,结婚是顺理成章的事,不过,我一直不敢提出这个要求。婚姻,在我眼中绝对是一个神圣的词汇,除了两心相印外,它更意味着责任,于自己和爱侣的深重责任。
不过,还要为此犹豫多久?
在父母外出旅游的某一天里,窗外阳光灿烂。我坐着轮椅,滑向彩云,轻声地问:“嫁给我,如何?”她吃一惊似地抬头,然后,她用几无犹豫的语气回答我:“好啊。”
可以想见归来后父母的惊喜和激动,他们向我提出了很多建议,如何办喜宴,怎么找来亲友庆祝,但我和彩云的意见却是出奇的一致——我们不办喜宴,不宣告,不张扬。因为,所有的誓言,我们已经对这世界说过了,我们所有需要的,就是一次庄重的承诺,然后是平淡而静谧的相守。
2004年的6月10日,在母亲的请求下,民政局的工作人员决定破例来到家里,为我们颁发结婚证。整个结婚的过程非常简单,工作人员问:“你们是自愿的吗?”彩云和我均点头,说:“我愿意。”然后,就是从他们手中领过结婚证。从工作人员进屋开始,到他们离开,我们再次归于平静生活中,整个过程也就十分钟左右,不过,还有什么仪式和场面比我们两心的完全交付更重要的呢?
我们结婚了。我和彩云,从那一天开始,成为了夫妻。
难道你放弃了手术
稳定的收入让我们有了积蓄,而积蓄的逐步增长,似乎也让手术的目标也越来越近。从前,我根本不敢去打听手术的事,而到了2005年,我和彩云在工作的闲暇,更多谈到的是手术的相关事宜——在哪里手术?要做好什么样的准备?
2月的一天,母亲的一位朋友来访,谈话中,她提到了房价上涨的消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等阿姨走后,我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把彩云和父母都惊呆了,我说:“我想买房子。”买房子?这是一个远不在我们计划中的决定,况且,那需要一大笔钱啊。
因为我的坚持,劝不动我的彩云开始嘤嘤哭泣,她红着眼说:“这些年来,我们这么拼命是为了什么?眼看就要实现做手术的心愿,你怎么会想到买房呢?”对此甚为不解的母亲也来劝我,她苦口婆心地说:“儿子,难道你习惯了这样的生活,难道你准备放弃手术?”慌张的她急得快要掉泪时,我才不情愿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正是因为了解到愈多的手术细节,我才开始担心起来,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彩云。多个关节置换,存在着手术失败和日后感染的风险,哪怕是百分之几,后果也相当严重。我担心,如果出现这样的恶果,在我撒手人寰后,辛苦多年的彩云将如何生活。我记得自己的原话是这样:“如果我走了,她就什么都没了,可如果买了房子,至少,她还能拥有一个居住之地。”
对此表示理解的母亲把决定权留给了我,可要让彩云接受,我可颇费了一番口舌。她希望我早日站起来,这强烈的愿望胜过了一切。我也希望自己能早日站起来,可是,那敌不过我想‘留点儿什么给她’的心愿。最终,彩云让步了,同意贷款去买一套电梯房,她的理由很简单,住上电梯房,就可以用轮椅推我四处逛逛,把我的视野连同我的心,都暂时‘解放’出来。
母亲赐我的另一双眼睛
说实话,连续几年的写作是让我有些累了(一年三百五十天的工作,每天至少一千字)。我很羡慕有些作者,在他们完成作品后,可以出外畅饮,可以去各地采风捕捉灵感,顺带休息一下自己的心。可我被困在屋中,甚至不清楚自家楼脚的变化,我需要用什么新鲜的事情来充实自己,让写作能更好地继续下去。
因为要买房,为了让我参与决定,母亲想了法子,她买了一部数码相机,准备把房子及周边环境照给我看。殊不知,这应景用的相机却发挥了意想不到的作用——母亲外出时,几乎都把相机带着,走到每一个街角,每一处景点,遇到每一件市井中的新奇事,她都会连续拍很多画面。回家后,母亲会逐一向我解释:这是新改造的某某路,这是某条街巷上的新门市,落日下的郊区有多美,这两人为什么而争执……。我笑着说,母亲做了我的特约记者,而母亲说,每次她拍照时,都这样想:“这就是儿子的一双眼睛,我要让他看看,这世界都在发生些什么。”
这一招真的管用,母亲不仅给我带回大量的‘外面世界’的画面,每一个瞬间她都解释得很详细,还要加上她对事物发生前后的设想和感触。这些,无疑都拓宽了我的视野,为我的写作注入很多新鲜的血液。身为语文教师的母亲不仅教会了儿时的我如何作文,即使到我过了而立之年,她还依然给我谆谆教诲,惟一不同的是,这一次她给我的,更多的是爱,而非作文技巧。
多了一双母亲掌上的眼睛,我对这世界仿佛看得更通透了,稍显疲惫的我,深深吸口气,又继续写作下去。而每当我在电脑前书写略微停顿时,我都会瞄一眼身旁同样工作着的彩云,多数时间,我们的眼神温情而遇,相互都在给予支持,可极偶尔的,我的心上会泛起一丝惋惜,因她而发的——彩云也是极具聪慧的,如果不是因为我的病,她完全可以在事业上实现自己的价值,可为了支持我,仅是每日的家务、照顾我以及工作上的杂事就已经完全耗尽了她的精力,对此,我深感愧疚。所谓的‘牺牲’,其实不仅仅是彩云给予我的无私的爱,还有她舍弃的本该属于她事业上的那一块价值,这一点,倒是很多旁人未曾真正领会和关注过的。
这念头正趋强烈时,就有事情发生了:2005年的秋季,在贵州电视台举办的‘贵阳市十大感动人物’评选中,我和彩云得以入选。因为我身体的原因,不能去颁奖现场,是母亲和彩云相伴而去的。不过,这样的安排更合我意——在这场我的病患,或者说,我们家庭共同应对的磨难中,母亲和彩云的付出更多,她们更有理由得到褒奖和肯定。在我的文字中,有这样一段话可以说明我的心情:对于这样的苦难,我是不得不去面对;而母亲可以选择放弃,她不放弃的理由是,她是母亲;彩云可以选择放弃,而她不放弃的理由是,我是她的爱人。
母亲掌上的,那一双我的眼睛,再一次帮我捕捉了现场画面——略带羞涩的彩云站在台上,在聚光灯中发表获奖感言。她的话非常质朴:“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一个爱人,应该做的一切。”
另一个形式上的自立
2006年4月的交房,以及9月的装修,让彩云颇为忙碌了一阵,不过,疲惫的她脸上更多的是笑容。同为34岁的我们终于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了,而且是对于我们这样一对夫妻,这不能不算是一个飞跃,人生道路上的飞跃。
在房子完成装修的那一天,我们一家人合坐着,有说有笑地吃着晚餐。杯酒下肚的父亲说着说着,却突然哽咽起来,一行老泪缓缓滑下。我问父亲,出了什么事?他却抹了一把眼泪,无言离开饭桌。这本该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时刻啊,我那不善动情的父亲究竟在想什么?
直到夜里八点,父亲才推开我们的房门进来,他红着双眼,对彩云说:“我这个儿子,以后,以后就交给你了……”话没完,父亲又流着泪离开。我在沉默中坐了很久。直到那一刻,我仿佛才被父亲的深情所震撼——海一样神秘海一样深沉的爱。这么多年来,不善表达、内向木讷的父亲一直不被我理解:我取得的每一次进步,每一个突破,在他看来都是寻常事。他觉得,只要是男人,就没有什么好担忧和恐惧的,哪怕是瘫痪。可如今,仅仅是害怕与我的别离,父亲竟会老泪纵横,这让我唏嘘了很久,而我对父爱之定义,也因此而深进了一大步。
父亲的担忧,仿佛也感染了彩云,她为搬家的事彷徨起来。照常理,一对夫妻终于脱离父母羽翼迁入新家,这是百分百的好消息,可对于我们,却有别样的顾虑——和父母合住,彩云还有抽身外出的机会,一些琐事也可以共同分担,可如果我们迁出独立生活,一切重担就全压在彩云肩上,象水电故障、换灯钉架之类的传统意义上男人来干的事,也必须由彩云来面对。“我不知道自己行不行?我真的很怕。”彩云说出了她的忧虑。
我不清楚自己是如何说服彩云的,或者说,她是如何战胜自己恐惧的,在2007年3月23日,我们终于搬家了。
那一天,是父亲推着轮椅上的我,步行了近两小时,才到达新家的。沿途的一切对我来说都异常新鲜,我见到了那么多的路人,他们好奇地看我,我也好奇地看他们。有一种想法在我心头升起:我开始‘真正’接触这社会了,不管我和我的轮椅在他们眼中如何被定义。
除了新生活的头一月让我们略感不适外,其余时间,我们都适应得不错。因为彩云免不了要外出,我慢慢学会了尽可能自己照顾自己:把无绳电话时刻带在身边以防不测,如何滑着轮椅上厕所,怎么为自己保暖等等。而彩云也在向‘男人的事’发起冲击,比如,如何疏通水管,连接断掉的电线,在我的指导下拆修电脑等,而每完成一件她从前认为‘不可能的事’,她的自信就增添一分。彩云笑着说:“其实,女人也能干很多很多事。”
与父母分开而居,彻底考验了我们的自立能力,不管是从精神层面还是生活层面,我们都交出了满意的答卷:我们做得到!这样的锻炼让我们更敢于去设计未来,也对即将到来的手术充满了信心。
手术终于来临
2008年一月,我所在的单位终于入了医保,这一好消息振奋了我,我立刻向相关部门打听手术事宜。根据文件规定,我粗略算了一下,原来预计的20万左右手术费我们只须承担7万左右,虽然我们已毫无积蓄,但这数目已经不象天文数字那般遥远,我的手术目标第一次变得如此接近。
如何筹款本是一个难题,可在第一时间,彩云的大学同学们就伸出了援手——他们寄来捐款,在精神上也不断地鼓励我们,让我们从一开始就抛掉了后顾之忧。手术的临近,因为他们的爱心而加速了。
在2000年时,贵州省人民医院的韩伟大夫就曾亲自来家里查看过我的病情,那时,他就劝我考虑手术了,只是因为那时我们根本不敢考虑手术费的事情,因此作罢。8年过去了,韩大夫还记得我吗?他是否还是那么亲切热情?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再次拨通了他的电话。
令我感动的是,韩伟主任不但清楚地记得我及我的病情,还立刻为我安排了病床,在7月30日那天,我开始住院,为手术而准备了。
X光片结果一出来,问题也就随之而来——四个关节(两个髋关节和膝关节)都要置换是必定的,但由于长期瘫痪以及前期激素的大量运用,造成了我的骨质疏松和关节几乎完全融合的恶果,这大大地提高了手术难度,况且,一个病人进行四个关节置换在医学界也是罕见的。据韩主任和前来会诊的田院长介绍,如果我同意将四个关节同时置换,这样的手术应该属于贵州省的首例。
我和家人在两个手术方案前犹豫不决:四关节同时置换还是分两次手术?前者的好处是费用省,痛苦少;后者的好处是风险要低。其实,我是最希望四关节同时置换的——不管我进行了多少准备,对手术的恐惧依然存在,我希望‘一次性’解决,不愿为下一次手术而再次忐忑。可母亲和彩云却坚决反对,她们不愿我去承担哪怕多一丝的风险。这一次交锋,我让步了,因为我深深理解母亲和彩云的忧虑。
8月7日那天,病房里的人都在谈论着奥运,我却被插上尿管,静悄悄地推进了手术室,开始了我的第一次手术。手术是在半麻醉状态下进行的:在整个手术过程中,我都非常清醒,能听见手术刀锤在我关节上的叮当作响,电钻的震动通过我的脊柱传上来,让我感觉不寒而栗。虽然,我知道手术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但我是那么地害怕死亡,因为我的爱人和家人们就焦急地等在手术室外,我绝不能让他们失去我!我死盯着监视仪,不断提醒监护员,是不是我的血压太低了?我的心跳正常吗?我的失态逗乐了旁边的一位小伙,可他哪里清楚,我这种激动又混合着恐惧的心态会让我永生难忘。
手术进行了十个小时,医生们为我做了一切,他们累了,我也虚弱得几乎睁不开眼。可就在手术的间隙,我还强打精神,委托旁边的小伙为我发了一条短信给母亲,我在短信中说:妈妈,我很好,别为我担心。
第一次手术是非常成功的,术后观察三周后,我就选择了回家修养,以准备第二次手术。因为我深知此类手术病人和家属的不易,等我回家刚能起身坐起,我就在电脑前写下了术后护理心得,把它贴在我的博客上,还把它打印成册,准备交给医院,好让后来的病人们有所参照。直到文章写完,我才感觉到,我已经圆满度过了我生平中的首次手术,我和家人都做得很好。
第二次住院,我可谓驾轻就熟,惶恐感减轻了很多,而且还给邻床的病人当起了‘心理医生’,教他如何克服对手术的恐惧,如何进行术后调理等。这样的淡然帮我顺利地度过了第二次手术,那是在11月6日。虽然,被推出手术间的我还无比虚弱,可当我发现自己蜷曲了十几年的双腿竟然接近伸直时,我体内最后的一丝气力还是忍不住想高喊:成功了,我有站起来的希望了!
喜悦而艰难的康复
手术的顺利让我把康复想得太简单了,我以为,只要顺理成章地度过几个月后,我就能站起来,并能进行头脑中设想过千万遍的行走,殊不知,仅仅在康复的第一关,我就遇上了极大的难题。
因为术后并发症,出院后,我的右腿持续疼痛了两个多月,并且,那两个多月中,我一直在失眠——即使是困得不行,刚陷入沉睡的我会准时在一小时后醒来,我每日的睡眠平均不足三小时,加上疼痛,我的精神几乎要崩溃了,哪里还有精力做康复运动?
因为术后的我要不断调适体位,彩云也从没睡上一段足够的觉。24小时里,她要不断地给我按摩,转换卧姿,再加上我的精神状态极不稳定,如果她没有铁一般的毅力,绝对不能助我度过那段痛苦的日子。
家人扶着我站立,是手术后三个月后的事情。只消往地面那么一触,我便立刻知晓了所谓康复的艰难——我的脚踝关节本身就有病变,十几年又未承受过体重,踩在地面上犹如针扎一般的疼,而且我的双腿韧带还未达到完全伸展,略微弯曲的双腿是不能顺利行走的,惟一办法就是长时间重压,我的韧带才能一点一点的伸长。
在我不断锻炼却进展不大的时候,头脑中的一个声音让我恐惧起来:不会进行了手术我还不能行走吧?我不敢把这想法告诉彩云和母亲,可她们似乎瞧出了我的疑虑。这时,母亲和彩云共同说出的一句话极大地安慰了我,她们说:“我们不在乎你多久能康复,你只管练,我们会尽力配合你,要多久就多久。”
我咬牙坚持了下去。
3月22日,我能抓住阳台栏杆自己站起来了。
4月3日,我在父亲的搀扶下能行走5米的距离了。
4月21日,我居然能放开彩云的手,歪歪扭扭地独立行走了!
记得有一次,在我左摇右晃地独立行走时,地上的一个微微突起让我险些摔跤,在一旁陪护着我的彩云惊叫着过来,死命搂住了我。当她抬头时,发现满头汗水的我却带着微笑,她不解地问:“吓死我了,你笑什么?”我用双臂环住她的腰,缓缓说:“有多久我没能给你这样的拥抱了?还记得吗?”她用手紧紧搂住我,将头轻轻依偎在我胸口,双眼潮湿。不用说我都知道,有多少幸福的泪水在她心中流淌。
康复于我,是异常艰难的、痛苦的,但却又是万般喜悦的,我正用汗水在实现一个梦想——我和彩云及父母亲共同的梦想,我们从前曾经流着泪、做着梦,无比渴盼的那个梦想。
十五周年结婚纪念
2019年的6月10日,是我和彩云结婚十五周年的日子。我不能预计我何时能健步如飞,但准确的时间已经不重要了,我只知道,我渐入佳境的康复本身就是一件极好的礼物,来纪念我们的婚姻,走过了十五周年。
我和彩云已经相知相恋了28年,我们和疾病一起战斗了23年,我们的婚姻也度过了15年,我有足够的理由坚信,今后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会一直持手走下去。只要有爱的陪伴,我们会在多舛的命运中创造一个又一个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