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距离与近距离
腊月二十八那天一大早，女儿的大姑突然回娘家。本来么，马上要过春节了，按理，这个时候她应该在家忙才对。看见她，不是不欢迎。只是一种条件反射让我“咯噔”了一下，因为，几天前她刚来过。转念一想，北厍离芦墟，虽说相距个把小时的车程，但一上公交就可抵达的事情。再说，娘家么，想什么时候回就什么时候回……这样一想，也就没有疑问了。
女儿的奶奶看见大姑来，自然甚为高兴，老人过了年马上就虚岁九十四了，脑子还算拧得清的。与大姑打了招呼之后，我看她们母女俩呆在婆婆房屋里头聊天，就只顾忙自己的事情去了。十九个月大的小外甥最近由我照看，女儿单位还没放假，所以属于我的时间总是身不由己。
一边带外甥，一边做家务活。忙完正是做中饭的时间。凑合了几个家常菜，我走到婆婆的房屋去叫女儿的大姑过来吃午饭。出乎意料的是当她看见我时，慌乱间用右手去拭了下眼角上的泪痕。这让我非常的吃惊。
坐到餐桌前，女儿的大姑开始缓缓道来：你姐夫这段时间天天赌博，外面都欠了好几万了。就小美琳那里已是借了三四万。（小美琳是女儿大姑与她前夫生的女儿）接着又听她数落：现在天天跟我吵着要钱，每天一千，若是不给，就在家找我大吵大闹……唉，这男人啊，自己没有亲身骨肉，真是过一天算一天的样子。反正孩子都不是自己亲生的，越赌越不像话……女儿的大姑说到这里更是又忧又怨。听到这些，我才想起，平时女儿大姑来十趟娘家有七八趟是与女儿的大姑父一起来的，难怪今天没有同行。原来是发生了这样的不愉快。
女儿的大姑一共养育了两儿一女。六十多岁的她原本就是个苦命女人，这还得从我那死去了十多年的公公说起。
公公是个爱喝酒的人。那时候，大姑的婚事也是他一手包办。我的婆婆生养了七个儿女，活到长大的只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这个女儿就是我女儿的大姑。也是我先生唯一的姐姐。据说，公公当年去给自家女儿相亲时，就是喝了酒误了事。男方家徒四壁不说，还是个十足的书呆子。书呆子不说，还是个酒鬼。女儿的姑姑当时在本村上已经看中一个男人，当然是极不愿意嫁过去的。但公公最终还是固执己见，坚持把自己唯一的女儿嫁到了外镇。这在江南本地，说是已经算得上嫁的远的了。在乡下，一般人家都把女儿嫁在本村，也方便父母老了有个照应。
后来，女儿的大姑他们养育了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书呆子老公什么活都不会干，也干不好，一次喝了酒摔倒在一个阴沟里不省人事。等家人发现时早已命归西天。这下苦了女儿的大姑，家里又穷，一个人拖着三个娃，哭死哭活怨上自家父母。这个时候，老夫妻俩又在本村给自家女儿相中一个村上的光棍汉，诚心让女儿嫁回本村。可这次女儿没有听父母的，带着三个孩子没有回娘家村子嫁人。而是后来经过别人做介绍认识了现在的姐夫，现在的姐夫与她前夫是本村人。年龄比姐姐小了好几岁，那时候可能也是家庭穷错过了娶妻生子的最佳年龄。于是在与先生的姐姐结婚那年，双方交涉好让先生的姐姐与她前夫生的小儿子跟现在的姐夫姓。
这也算得上一件圆满的事情。比先生姐姐小几岁的姐夫，对家庭还是很负责的。把几个孩子都当成自己亲生的来喂养。三个小孩与他也特别亲。如今一晃三十年的光阴过去了。三个儿女早已成家，两个儿子小时候因为家庭穷没有念好书。可他们弟兄俩个家的孩子读书都是非常优秀的。大儿子的儿子名牌大学毕业快两年了。如今在上海一家非常不错的公司上班，月收入上万。大儿子还在苏州湾给他们的孙子购买好一两百万的商品房。首付，让孙子每月工资扣除贷款。小儿子（随现在姐夫姓）的女儿去年也考上了江苏名牌大学。这一大家人怎么说起来也是非常幸福不易的。可偏偏在这个时候……
女儿的大姑和大姑父从事养殖业工作，他们承包地养鱼、养虾这项行业已经二十多年了。不仅生活得到改善，前不久还听他们说起大孙子在苏州湾购买房子时他们还支持了十万大洋。
这些年，女儿的大姑每次回娘家，高兴时什么都不会怨，可要是与姐夫发生口角之类的纷争，她都会埋怨她的母亲。（我的公公已经离世十多年了）诸如：你们把我嫁那么远，可你们从来也不知道我这些年过的苦日子等等怨言。婆婆有时沉默不语，有时候也会诉落几声。女儿的姑姑这些年回娘家心情好的时候会一到家就唱歌给母亲听，帮她梳头，洗衣服，晒被子。婆婆呢，有时候生个小病什么的就要叫我先生打电话，可先生呢，从小就很心疼他姐姐，知道他姐姐平时养鱼也很忙，打电话请不来也算正常，这种时候，先生总是敷衍他老妈，你有什么事我来好了，姐姐忙不过来。这样的情景，等过了些日子，女儿的大姑来了。婆婆总得埋怨几声。女儿的大姑心情好时也不还口。心情不好时就会来一句：是你自己要把我嫁那么远的，所以现在也该忍忍……也有母女俩吵架的时候，有那么几次，我婆婆把女儿骂哭。我先生总是站出来为他们解围，责问自己的母亲护着自己的姐姐。时间长了，我对他们一家子的事情已就习惯了。古言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一点不错。
一顿饭吃下来，女儿的姑姑提起女儿的姑父还在怨气未消。她说，我今天不回去了，随便他去。话刚说完，手机响起，一接电话，原来是姐夫打来的，慎重交代女儿的大姑：家里晒好被子，让她早点回去回收拾。
女儿的姑姑具体什么时候回北厍的我不知道。中饭过后，收拾完毕。我上楼哄小外甥睡觉去了。后来才知道她已经回家了。只有婆婆一副很担心的样子，非要让我打电话叫先生回来去趟他姐姐家。我问她为什么？她说的大意是怕女儿的大姑受气。我说，你这么大年龄了，还想这些做什么？包得了一时，包不了一世啊。晚饭时，先生从外面回来了，向他提及此事，我说，要不打个电话给你姐夫，问下情况。先生说，没必要。
我是远嫁的女儿，娘家离婆家，五千里路程。也许是因为住的远，父母亲都不知道我与先生过的这二十七年之中到底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口角之争？但我确实从来没有在父母面前提及过什么，不是太幸福，是觉得，说了，也没多大意思。父母一直站在女婿的角度替他作想，说我是他们的女儿，多少他们还是了解的。但话说加来，我与先生之间，到是没有发生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但年轻时那些夫妻间小吵小闹的情况还是很多的。但我从来对父母都是闭口不谈。要谈，也是谈些他们高兴的事。但有个问题让我想不明白，难道女儿嫁的离娘家越近，婚姻与爱情就会越幸福美满吗？
2018/02/19于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