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刻意设置闹钟,就睡到自然醒吧!六点,生物闹钟准时把我叫醒了,完全忘记今天是周末,起床、穿衣、喝水、如厕、洗漱完毕,我背起背包打开房门才想起昨晚拿出冰箱解冻的蹄髈。关门,放下钥匙和背包,转身入厨房。料酒、姜、葱、花椒、生抽、老抽,七七八八往蹄髈上抹匀,静置于厨房,希望我回来时已入味。
周末小区的清晨安静却不寂寞,晨练的老人忙碌而悄无声息,路过门岗,那个我经常把物管费放他那儿叫代缴的大爷说,大周末的不多睡会儿?我说,醒啦,就出去走走。
穿过四期静默的中庭,看到那家味道不怎么样的早餐店已亮起了灯光,我对头戴鸭舌帽看不清年龄的老板说
老板,来俩包子。
哎呀,不好意思,你看这还没上汽呢。今天周末,起得晚。
那米粉呢?可以烫了么?
这个可以。
来一两。
要放海椒不?
要,暖和一下身子。少点。
好勒。
话说间米粉烫好。我摸出自带的卤鸡蛋,烫好的牛奶,一边吃,一边和不耐寂寞的老板聊天。
你这是要上班?
你觉得呢?
不像。
我去张飞古道,听说过吗?
张飞古道?老板摇摇头,不知道。
就是大沱口朝下一直到二岩。
哦,白背沱,桃花山下面。我前女友家那边。
可能吧。
老板四处望望说,你一个人?得到肯定回答后,连连说,你一个人可不要去,那条路阴森得很,我只走了一小段就回头了,两边树子蓊森蓊林的,到处是坟堆堆,嘿人得很。
滚烫的米粉下肚,虽然味道还是那样,但还是暖了身子暖了心,我对老板笑笑说,没事,我不怕,真害怕了回头走就是,再见,谢谢哦。
石子山,早有肉贩将新鲜的猪肉挂满了案头,血淋淋红森森的,在惨淡的路灯下有点瘆人。小餐馆里,喝早酒的老人惬意地眯着眼,满足而安详。来往的车灯照得我眼睛发花却也照不亮这黎明前的天空。
一路向下,再转西,天渐亮,路过桑树种植基地,然后沿嘉陵江上行,一直到大沱口。
对啦,我还看见了下面这个熟悉的花,问了几个路人,回答如出一辙,同我一样,从小就看见过,就不知道名儿。各位看客,有知道的告知一声,拜托拜托!
大沱口向上到西山坪,暑假和姐姐去时,四姐说向下就是张飞古道了,由是才有了今天之行。虽是肯定,我还是去问了转角处小商店的老人。老人热情地告诉我怎么怎么走,还非要领着我过那个弯道,所需的东西一应俱全,也没什么好添置,再说老人拉着我就向下走去,我竟没机会购买什么。
右转下几级石阶,过一座小小的条石桥,直走大概三五十米就正式踏上古道。 古道名义上的起点确实有些阴森,杂草丛生,树木林立,道旁七零八落的坟冢上还有尚未落尽的青飘依稀可见。前有滔滔江水为伴,后有巍巍青山作靠,枕青松,被黄土,风鸣草舞,看书品茗,何其美哉!可惜,我只有羡慕的份哪。
古道由青石板铺成,整条的,零碎的,还有的就山势凿石而成。窄的二尺不足,宽的五尺有余。古道一侧是参天樟木,但可以肯定,不是张飞曾见过的那些。一侧是崖石,要么嶙峋突兀,要么壁立千仞,参差巍峨,形态各异。透过虽是初冬仍旧茂密的枝叶间,能看到山脚缓缓的犹如玉带的嘉陵江。玉带!以前看到有人说江水如玉总觉甚假,我从小见的嘉陵江老是浑浊不堪,“黄龙”还勉强可以,这几年不知怎地,似乎很多江水约好整容了一般,齐齐地变得清亮妩媚起来,多如眼前的嘉陵江般温柔洁净,让人陡生亲近之意。
脚下簌簌的落叶全没于《易中天品三国》沙哑的声音里。我拔掉耳塞,没有铁马嘶鸣金戈碰撞,亦不见翼德策马飞驰,唯有依依江水款款向东流去,只有不知名的小鸟在枝头啁啾跳跃;无有战争的纷乱和惊慌,只有静谧古道的荒凉与幽深。
一个人,一个背包,一壶温茶。
溜溜达达,东张西望,寻前尘,望来世,大概半个小时,没有碰到一个人,忽闻溪下歌声嘹亮,引颈探望,原来到了传说中的野温泉。枝叶间,一大一小的池子热气腾腾,几个人影看不真切,从歌声中大概知道是些经历了不少岁月的人。抬头往江对岸瞧去,昔日名声在外的北温泉今日的新贵柏联温泉在绿山间隐隐在望。
穿过开满扶桑的人工小路,恍惚间来到当年北温泉的索道遗址,嵌着蓝色瓷砖的长凳,简易的厕所,锈迹斑斑的巨大滑轮,在清晨的露水里眯着眼,任由我掠过。
再向前,又不知离了北温泉对岸多远,密林变得不太一样,我望望头顶,原来遮天的树木稀少起来,这儿那儿兀自独立的树失去了左邻右舍,树与树之间多是虽是初冬依旧墨绿的藤蔓。——小桥,流水,拱门,排水沟,围墙上随风飘摇的草……我不知道,这里曾经是多么的繁华。我多想停下脚步,细细聆听什么机器在轰鸣,什么人又匆匆走过这座石砌的拱桥。那些疯长的藤蔓啊,你可记得哪间屋子曾盛满了喜悦,哪块青石却镌刻了忧伤?手指轻触厚厚的围墙,犹如划过岁月的沧桑,过去的就去过去吧,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学会遗忘。
遗忘!
再转过一个弯,一个小小的村子出现了。一个老人正在给他新修的平房盖瓦,我问,是不是离这不远有个渡口啊?他大着嗓门说,对啊,沿着公路,不远啦。又说,今天周末啊,来走起耍的人多,我去下点柑子来卖,妹儿买柑子不?我拿出背包里的广柑扬了扬,说,谢谢啦,我准备着呢。
窄窄的公路两边,具是大概建于六、七十年代的青砖青瓦的平房,或闭门,或洞开,只有寥寥几家偶见一两个老人在屋前颤颤巍巍。我仿佛看到了十年二十年后村子的样子……是不是也会被肆意的藤蔓掩盖?
路过一茅房,是那种我们小时候上过的茅房,屋内一大坑,坑上间放几条木板,人就蹲在木板上如厕。做得好的木板宽大厚实,两端有木条或土压住,踩在上面不颤不晃,如履平地。做得不好的,不但要遭受熏天臭气更要小心翼翼,否则一言不合你踩的小木板说翻就翻,掉进粪坑里与蛆争食。鄙人就有此经历,所以终是没有勇气进去瞧瞧。悄悄拍了张就溜了,可回来一看,咦,奇了,那张照片居然是白板,未必是我穿越了?
继续前行,左转下行,声势浩大的野菊花间有一排排废弃的窑,我知道,渡口马上就到啦。古道的行走我算告一段落。算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