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草地上数星星

刘益善

夜色中，我们溜出村子/躺在草地上/我们数星星/她数是一万/我数是九千/不行/再数一遍/她却说是九千/我却说是一万

晚风拂过草地/飞起来萤火点点/我们又数起来可总是乱/我说萤火虫是月亮下的蛋/她说萤火虫是星星流的汗/我们争着、吵着/笑着、闹着抱成一团/啊，两小无猜的时代/天真无邪的童年

赵琪琪和赵可可是双胞胎，琪琪是姐姐，比她弟弟可可早出生了23分钟，长大后的可可知道他们俩是同一天出生却要叫琪琪一声姐姐，还要事事听她的就一直不服气。

小时候的天特别蓝，变幻多彩的黄昏总能看到火烧云，有的像一只狗，有的像兔子，还有的像龙······小时候的蜻蜓和夜晚的星星特别多，尤其是仲夏十分，一家人躺在屋子外面纳凉，萤火虫在草丛里飞舞，而天上划过的流星一个接一个，琪琪和可可总是轮流许愿，一人一个，但抢先耍赖的的那个永远是可可。两个人在满天星光里被父母抱回屋里，第二天掉床的那个肯定又是可可。作为姐姐，琪琪从小就被教育要让着弟弟，在得知自己只比可可早出生23分钟后，琪琪也是不服气。凭什么总是要我什么都让着他，我们明明是一样大！特别是分东西，偶数的时候还好，奇数的时候最是难题，比如爸爸买的大白兔奶糖，这次又是奇数，每次都让着可可的琪琪这次也让了，但是她赌气放学后没有等可可，一个人先回了家。天快黑了，可可也没有回来。

心虚的琪琪正准备一个人偷偷回学校去找可可，刚到门口，四爷爷就拉着背着书包，哭成花猫的可可说

“你爸妈呢？叫他们出来，看我那些树苗怎么办吧！”怒气冲冲的四爷爷对着琪琪吼道。

闻声赶来的琪琪爸妈问事情的经过。原来可可把学校路上四爷爷家那块地里的刚嫁接好的20多棵小树苗的塑料薄膜一个个全都拆掉了。四爷爷在地里嫁接好小树苗之后就去旁边的果园里剪枝去了，临走之前看了一眼小树苗，谁知道塑料薄膜被拆了撒了一地，他站在田地的一头看见地里有个背着书包的小男孩正在拆他的小树苗。忙活了一天的四爷爷气急败坏，这才拉着可可找上家门。

“你为什么要拆四爷爷家的小树苗？”可可爸爸生气地问道

“谁让姐姐不等我的，呜呜呜······”边哭边说的可可说完这句话琪琪真想笑，但是看着四爷爷要吃了可可的表情吓得大气也不敢喘。后来琪琪爸爸赔偿了四爷爷家的损失，毫无疑问，可可挨了一顿打。琪琪给了可可她的白兔糖，本来泣不成声的可可看到糖慢慢就忘了小树苗的事，只是琪琪和可可从那以后对四爷爷充满了敌意，还一起商量着以后都不走他家门口了，两个人说着说着，吃着白兔糖，刚挨过打的可可也忘记了痛。

除了分东西，其实可可还是挺听琪琪的话，每次在家门口跳皮筋，琪琪都指使可可去撑皮筋，而她自己却跳个不停。和其他小伙伴一起去钓鱼，丢了筐子，责任总是被琪琪推到可可身上，只是因为琪琪比可可早呼吸了人间23分钟的氧气，不知道是不是23分钟包含了更多的智慧。

很多时候，琪琪总想甩掉可可那个跟屁虫，尤其是三年级的时候她有了自己亲密的小姐妹，更是不愿意带可可玩了。

捉迷藏的时候，可可在麦垛那里掏了个洞，藏进去之后又用麦秆盖上自己，等了很久都没有人找到他，在里面闷得喘不过来气，可可扒开麦秆，露出脑袋看外面的情况，静悄悄的，

“我在这。”没有人回应

想去找其他亲人，但是怕被找到，等着等着可可就躺在麦垛那里睡着了。其实琪琪他们在可可藏好后，就跑掉了。啊！你看，童年的小时光总是那样可爱。

琪琪和可可小时候看过一部动画片，叫做《奇奇颗颗历险记》，讲的是两只小恐龙，姐姐带着弟弟历险的故事，那个时候可可也像动画片里的奇奇一样听姐姐的话，但是进入青春期的可可像变了一个人，他变得不爱和姐姐说话了。初中的时候可可的成绩不好，转校到了三中，和琪琪所在的学校只有一墙之隔，糟糕的是可可开始瞒着家人开始抽烟，并且去网吧打游戏包夜，半学期不到，可可成了混混堆里的一员。而琪琪不仅每次考试成绩名列前茅，而且她擅长画画，每次学校里的校报都是琪琪操刀，班主任和校长都很很偏爱她。

初二的时候，隔壁班的男生给琪琪写情书，放学时堵在班门口不让她出去，不知所措的琪琪把情书扔进了垃圾桶，放学被堵这件事她并没有告诉任何人，一个人承受着惶恐，但是那个时候同学之间有什么消息，总是传的很快。两天后的周末，那个男生被打了，是可可干的。那个男生找到琪琪说道歉，并且求她让她弟弟放过他。琪琪看着那个男生的样子，觉得好笑又生气，她本想放学了去三中找可可，别让他惹事。但还没挨到放学，可可就来四中找琪琪。

“姐，班主任让我请家长，你能不能去一趟我们学校”可可低着头，脚下搓着地上的松针

“你又惹什么事了？你打架的事我还没告诉爸妈呢！”

“我上午逃课被班主任抓到了”

“你又去上网了？”

······

琪琪最终还是请假去了。站在办公室，琪琪帮可可说尽了好话，也许是琪琪好学生的光环，可可的班主任最终让可可写了一千字的检讨书，如果再犯就劝退回家。

回家的路上琪琪可可都不说话，琪琪心里很复杂，她觉得难过，眼前比她高出半头看着吊儿郎当的男孩子已经不是曾经跟在她屁股面喊“姐姐，等等我”的小孩子了，他们一母同胞，身上流着相同的血液，但是时间慢慢把那些相同的地方模糊，他们终究要走不同的路，过不同的人生······想到这里，琪琪心里很难受，她不知道如何去拉她的双胞胎弟弟。都说双胞胎之间有比正常人更多的心灵感应，可是那一刻，她真的捉摸不透可可在想什么。

“你为什么打林家诚？”

“他欠揍，他给你写情书，打扰你学习。”

“我的事不用你管，你别再在学校外面胡混了，要不然我就告诉爸妈。”

“哎，姐我天生就不是上学的料，真不知道爸妈的脑子是不是都让你遗传了······咱们家有你考大学就行了，到时候，我供你”

深秋的天突然有些冷，琪琪走在可可身边，那一刻，她觉得可可才是哥哥，她是妹妹。她知道做什么都无能为力，即使再关心，身上的血液再相同也不能给他做决定，每个人终究有自己的路要走，怪只怪时光太残忍，把她以前听话的弟弟不知道拐去了哪里。

初三没有上完，可可退了学，去社会上打拼，那年他十五岁。父母恨铁不成钢，但又无可奈何。可可走的前一天是琪琪的生日，放学回到家妈妈对她说

“你弟下午在你屋里呢！”

“臭小子，要走了，还不安分。”琪琪赶紧跑到楼上。

“干什么呢？”琪琪的一声大吼吓得可可赶紧把手里的东西用桌上的白纸盖住

“没，没干什么······”还没说完，可可就赶紧跑了出去。

琪琪掀开白纸，眼泪刹那间涌出了眼眶。白纸下面是散落的大白兔奶糖，奶糖旁边是用水彩歪歪扭扭写的四个字“生日快乐”，只是“乐”还没来得及写完最后一笔，在桌子旁边还有一个水晶球，拧下开关，水晶球里的风车转起，亮晶晶的像是大雪飞舞······琪琪看着眼前的一切，感动地一个劲的掉眼泪。她拆开熟悉的糖纸，白兔糖甜的发腻······

“傻瓜，他忘了今天也是他的生日啊！”

后来琪琪考上了大学，顺利毕业，在离家不远的广告公司上班，而本以为会浪迹天涯的可可则阴差阳错地成为了一名糕点师，在一家连锁蛋糕店当生产部门的主管。小时候有小时候的忧愁，长大了有长大了的烦恼，人生哪有什么绝对的无忧无虑，如果有，就是那时躺着数星星的璀璨时光。

已经32岁的琪琪整天都活在妈妈的唠叨之中

“琪琪，你都多大了，还不结婚，你别和你弟比，他是男人，拖得起，你不一样，哎，我上次见的你那个同学不是挺不错的吗？下次再带回来看看······”

刚开始琪琪还会回复，后来就一个耳朵听，一个耳朵冒，对于催婚这件事琪琪深恶痛绝。而在这件事上，家里唯一和她站在统一战线的就是可可。

“妈，您天天说不烦吗？我姐都那么大的人了，她自己的事情她有分寸，我天天听，脑仁都疼。”

“臭小子，就你和你姐亲，你要是真疼你姐就赶紧给她介绍一个对象把她嫁出去。”

谁知，命运有时候就是那么爱捉弄人，琪琪最后真的嫁给了可可的好朋友——李为然先生。结婚当天，琪琪头披白纱，爸爸挽着她的胳膊，李为然站在另一头等她，每走一步琪琪的心都开始坍塌，她知道她在迈出家。本来喜不自胜的她看着眼前已经有了很多白发的爸爸，还有台下的妈妈，眼泪又不听了话。可可推着他亲手做的蛋糕走上舞台，司仪递过话筒

“姐，今天我和爸爸妈妈终于把你嫁出去了·······”可可的第一句话还没有说完，琪琪就已经开始颤抖。

“我做了你最喜欢的大白兔奶糖蛋糕，以后你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刚才还声音高亢的可可嗓子瞬间像被塞了棉絮

“李为然，你给我听好了，敢欺负我姐我绝不放过你，从今天起，你不仅是我哥们，还是我姐夫······还有，要是惹我姐生气了，就给她买白兔糖，她最喜欢的·······”

本来欢喜一堂的婚礼瞬间被眼泪淹没，司仪赶紧圆场，活跃现场莫名沉重的气氛······

虽然小时候琪琪曾经很讨厌跟在身后的可可，从出生直到婚礼现场那一刻她有了从未有过的难以割舍，那种感觉告诉她他们终究长大了，也终究要各自成家了，从今以后是真正意义上的分离了。

这么多年变得的你我，不变的是大白兔奶糖的口味。童年的你我总会和家里的兄弟姐妹打闹的不可开交，青春期的你我也曾经敏感叛逆，虽然还没有经历结婚这件大事，但是时光的机器总是推着我们往前走去，而真正陪你长大的那个人和你却都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谨此文纪念我们的童年，感谢陪你我长大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