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参加过的第二次葬礼,这次送走的是我的奶奶。
2020年2月21日早晨奶奶去世,7点16分,接到母亲的电话,她语无伦次的说了一堆,说得很急,大概她也是刚知道消息。还睡在温暖的床上,脑子却逐渐变得清醒,但一时间仍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看着房顶愣神了一会,我拨通了我爸和姑妈家的小女儿L的电话,能够听得出他们也和我一样有些空白了。
因为是在冠性肺炎特殊时期,通往各地的交通基本封锁,如何回去成了我们面对的关键问题,所幸有亲人朋友的帮忙,还是找到了价格合理的车载我们回去。
奶奶生病也有一两年了,不是什么突发的绝症,却有很多从前的隐疾并发。第一次住院的时候,是奶奶突然摔倒了,不是绊到也不是走路不小心,而是突然有只脚没了力气,往一边歪倒下去,硬生生砸到地上,我到医院看的时候,她有一半脸全是紫的。医生说这是因为她缺钾、缺钠,而她住的是呼吸科,我不懂,看了她的诊断单,密密麻麻写了许多病,原来一个人可以同时患有许多病症。
后来奶奶的精神大不如前,吃饭少了许多,时不时的就得去住院,慢慢的连路也走不了了,双腿开始变得没有知觉,然后双手也不灵便了,饮食起居都得有人照顾。这几个月退化的尤为快,十二月的时候还能自己抬碗吃饭,一月的时候就只能靠喂了。年三十那天突然说不出话来,又送到了医院。那时我妈跟我说前几天她还一直在念着要过年要给小孩发压岁钱,住院的时候她清醒能说话时候也问是哪天了,什么时候过年,也许她走之前最大的期许就是大家能一起过个年了吧。
住院回来后她精神好了许多,我们以为她又好多了,却没想到回来没多久她就真的不在了。
我们三个人回家也不算太慢,进门的时候一群人围着在准备葬礼的东西,二叔家一楼厅里放着棺材,前面立着一张黑白的照片,照片前放着一口大锅,里面装着许多烧过的纸沫。没有害怕,有些感慨,荣辱一生,最后也是要装在这样一个盒子里面的。
有些讽刺,我见过这个大家庭最团结协作的时候居然是在这个时候,也许我们四个小家庭之前也并不总在一起聚过,之前大家都互相有怨念。随着奶奶的去世,好像大家的怨念也随之淡化,都各有心思想法,却不像从前那样不能相容了。二叔家的弟弟妹妹也变得懂事了,会帮忙做事了,就连从前我最看不惯的小叔也没有那么讨厌了。也许是这些年大家都有改变,也许是奶奶这一走大家的怨念也没有了根源,所以也都看得开了。人不在了,恩怨也都消淡了。
回家的第二天是送奶奶去火化,我们起得很早,忙着准备了吃的给前来送奶奶一程的亲戚们,吃过东西后就又开始进行仪式。我们穿着白色的孝衣,头戴孝布,跪拜、到路边烧纸,绕圈并丢钱,灵柩放上殡仪馆的车后又围着绕圈。姑妈趴在车前哭喊着,也是仪式的一部分。一群人一路跟随着上到殡仪馆,这是我第一次来殡仪馆,在地势较高的山上,很空旷,有许多墓碑,我想也许不能算空旷,这里有着许多曾经存在过的人生不是么。
火化前工作人员打开灵柩让家属确认,也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奶奶的脸小了许多,但是很安详,这是一场无声的离别。我转头看到身旁的L,她眼睛很红,流着眼泪,没有声音。
火化出来后又让大家进去确认,剩下的只有没烧化的骨头,还是人形,没有了肉体,感觉更小了,小小的骨架支撑了一个人的一生。把这剩余的骨头骨灰放到骨灰盒里,最后又送到墓碑下埋葬,一个人的一生就完结了。看到没有肉体的骨头,如此陌生,好像谁的骨架也都是这样。
整个葬礼并不悲伤,也许因为奶奶病了许久,大家早已知道会有这一天。
我不禁在想,人活这一生,究竟是为了什么。我问小贺,他说人一生都在赚取金钱,然后换取人生。可我觉得这不是最好的答案。我觉得人活这一生,是为了看一棵树凋零,看一片叶子飘落,看一颗草如何生长。是为了感受这万千的世界。
本文仅以记录这件事情,因为记忆会随时间变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