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趣· 儿时游戏
小时候,我上的是农村完小。学校在村子的最西头,一根笔直的杉木做了旗杆。从开学第一天起,五星红旗就在杉木顶上迎风飘扬,整整持续一个学期,从来没听说过还有什么升旗仪式。
学校呈四合院型。最南面,座北朝南有六间大瓦房。一到五年级教室一字儿排开,最西头那间是老师的办公室。那时候小学只读五年,所以只有五间大教室。东面留有学校的进门,东面一侧也有两大间平房:一间后来作学前班教室;另一间作仓库,堆放一些杂物。西面是一人多高的院墙;北面有一条大水沟。水沟两侧栽满了树,树下修了两个宽敞的水泥乒乓球台。无论秋夏,都有浓荫覆盖。
厕所修在东北角,男女分开,每小间都有四五个坑道。
四合院的中央就是一块平整而结实的大土坪,占地约三四亩见方。
校门口有一棵歪脖老榆树。老榆树的大枝丫上,用粗铁丝吊了一块大铸铁。那铸铁是三角形的,上端有一个圆孔,方便挂在树上。每当上课或下课,守校的老郑头攥一根细铁棍,往三角铁上猛敲。那铸铁发出清脆的响声,几乎大半个村子都听得见。
那铃声虽说简单,但也有一些讲究。如上课是敲三下,缓慢、悠长,有一种等待的意味。而下课则敲得短促、激越、欢快,声音串成一长串,有冲锋的冲动⋯⋯
听到下课铃声,孩子们蜂涌而出,又像天晴放飞的雀儿,一个个欢天喜地。
女孩子在走廊上跳橡皮筋,在主席台上玩跳房子。橡皮筋从脚脖子,到小腿、到膝盖、到屁股、到肩膀、到头顶,升过六级,然后重新循环……
男孩子喜欢打乒乓球,那些跑得快的短跑健将最先占到了台子。两边站定后,开始对打。规则早就定好了。总共六个球,输了的下,胜的一方就当了"皇帝"。轮到再上的一方,要在“皇帝”面前考试——由新兵发球,这一球如果能赢,代表考试通过,有资格与皇帝一决高下;这一球如果输了,自然灰溜溜地到后面排队去。一个课间等不了那么多人,于是,后来,六个球改成三个球,但规则不变。
男孩子玩的游戏还有夺红旗。十多个男孩子,自觉分成两队,挑选个子大的当队长。口令一响,大家伸出右手,拉起自己的左腿,呈金鸡独立状站好了。先是玩拱鸡,五五捉对厮杀。只要是谁的左腿先落地,或者被对方拱倒了,即为光荣死掉。一般是双方的队长最后出场,一定要决出雌雄来。赢了的那一位,奔到终点去,弯腰拾起“红旗”——半块红砖头,再回到起点,迎接全队的欢呼,这一局就算结束。
男孩子还有玩“打靶”的。10米开外,将五块整砖立起来,一字儿排开。砖头顶上码放着折成三角形的香烟盒,香烟盒上压着小瓦片。两队的队员在起点处站定,每个人的手里,捏着一块半截砖头。只待口令一响,手里的半截砖就砸向远处压着纸盒的整块砖。只要砸中了,立着的整砖一准儿倒下,三角形的纸标也随着倒下,这香烟盒就归你了。然后,第二波、第三波队员轮番上。最后,比较谁得的三角标多,谁就是胜者。
男孩子还有玩滚铁环的。铁环与拐子都是自家带来的,铁环走直线,铁环转圈,铁环钻桌子底……难度系数逐步升级,男孩子的手眼也越来越灵活。
冬天的时候,男孩子玩得最多的一是抽陀螺;二是“挤油”。
陀螺用圆木削成,有大人的拳头大小,呈上圆下尖状。陀螺的腰上刻了三道凹槽,皮绳套在凹槽里,使劲一拉,陀螺就开始缓慢地转动起来。玩的人看准了,举着鞭子,对着陀螺抽打。虽说陀螺欠抽,但这也是一个技术活。讲究“稳、准、狠”三字,你若一鞭子抽重了或抽偏了,力道没拿捏准。那小小的陀螺会像手雷一样,抛出老远。“哎哟”一声,也不知砸中了谁的脑袋,在不小心中,酿成一起小小事故。
所谓“挤油”,则是一群男孩子背靠一面墙站定,也是一字儿排开。确立好发力的方向,作好了相关准备:重心下沉,屈腿撅屁股,以便于发力。只等一声令下,便用肩膀或腰或腿等部位,将左前方(有时候是右前方)的人使劲拱出队伍去。一边发力,一边齐声大喊:
“挤哟、挤哟,挤出儿来吃白米哟!”
口号声嘹亮、整齐,有纤夫劳动号子的气氛。
那个子小、力气小的男孩子,一般是最先被挤出了队伍。被挤出的倒霉蛋,有的是匍匐倒地;有的是踉跄而逃;有的被挤痛了,便鬼哭狼嚎……
但是,痛归痛、哭归哭,却没有一个人理睬,更没人来哄。不一会儿,受伤的孩子自然就好了。他拍拍身上的尘土,扎一扎腰间的裤带,仍旧跑到队伍的最后,继续竭尽全力地接着挤过。
现在回想起来,“挤油”虽然画面有点暴力,但是,最大的好处是帮助人体自燃取暖。北风呼啸的日子,几个回合下来,原来僵硬的手脚变得灵活了、暖和了。浑身筋疲力尽,但又快活无比。有时候一个个还会热气腾腾,额头上冒出汗气。当然,“挤油”算是男老师组织、参与得最多的一个游戏了。
时光荏苒,一晃四十年过去。童年里小学老师们教过我什么文化知识,早已一概而忘。然而,童年玩过的这些小游戏,却像头顶的这弯下弦月,又像一把岁月的镰刀,历久弥新,永远闪亮在记忆的星空⋯⋯
20181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