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花蜜”的传奇故事

        文/刘子发

       在雄伟高峻的乌蒙大山里，有一条始建于秦朝的五尺道，从远古一直走到现在。该路北起四川宜宾，南至云南曲靖，途经盐津、大关、昭通、鲁甸、宣威等地，是古代川滇之间必经要道。在过去，山间铃响马帮来，这条路上留下许多动人的故事。

       相传，清雍正年间，在云南昭通大关县关河下游、一个叫鱼田的小村子里，住着一户姓禄的彝族毕摩土司。土司夫妇有良田百亩，生活殷实。他们膝下有一男孩，取名禄苏，自幼聪明好学，才华出众，没几年便通过县试、州试考取秀才和贡生，美好前程已在向他招手。

       这一年，禄苏要到省城参加秋闱乡试，他备齐行李，身披“擦耳瓦”（羊毛披毡），进屋向爹娘告辞。二老见孩儿即将远行，一时情绪激动，泪如雨下。禄苏说：“爹娘啊，儿去赶考是件好事，若考试中举，有个一官半职，将来也好报答二老的养育之恩啊！”娘说：“儿啊，你去省城，山高路陡，迢迢千里，我们担心你在路上的安全呀！”原来，毕摩土司私下曾给儿子算过命，说他只有18岁寿命。今年禄苏正满18岁，要远行赴考，二老难免顾虑重重。“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娘考虑再三后说：“去吧，不耽误我儿的前途，娘希望你去来都平平安安！”说完交给他20两纹银做路费。

       禄苏精神抖擞上路，朝阳从云朵间射出，青山幽岚，峰岗翠盖，溪崖挂瀑，箐林蔽荫，显得过于幽静；幸好沿途有马帮络绎不绝奔走在关河边五尺道上，马蹄声响，驮铃声扬，给人增添些许热闹气氛。走着、走着，来到一个叫做黄葛溪的地方，那里关河上有一座铁索桥，当禄苏从西岸刚要上桥时，忽闻桥头一棵黄葛树下有“嘤嘤”哭声，啼哭的是一老一少是两位女人。那哭声凄惨至极，不免令人心酸，但他忙于赶路，不便打听事因。可当他过桥沿河边前行数十丈，那哭声仍然时高时低撞击着他的耳膜，令人倍感伤怀。禄苏心想，母女俩一定是遇到什么过不去的坎，我要回去问个明白才安心！于是禄苏折身返回桥头黄葛树下，上前向母女施礼问道：“你们因何原故在此悲泣？”那位母亲见禄苏面善，便声泪俱下地向他诉明原因：她说因家境贫寒，一年前丈夫病逝，无奈向史姓财主借了五两银子买棺安葬，说定一年后本息以十两还债，不料今年涝灾欠收，无法还债。昨日她们到财主家诉求宽限两年，可财主不从，说今年若不还债，就要拿她女儿做小老婆抵债；叫她回去想好了，把姑娘嫁过去。她在河边横竖想不出办法还债，又不情愿把少女嫁给老财主为妾。在走投无路之下，她们娘儿俩决定跳河轻生，投河前想到就要离开人世了，因此悲泣难过。

       禄苏听明原委，十分同情母女俩的遭遇。他想今救人要紧，便解开行李，拿出10两银子递给姑娘的母亲，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小妹尚年轻，你们应珍惜生命啊！”那母亲先是不肯接受，后见禄苏一片诚意，便千恩万谢，说将来一定报答他的救命之恩。禄苏说：“不必、不必，你们平安了，便是对我的最好报答！”

       傍晚，禄苏来到关河岸边栅子门街，因为身上银钱少了，就随便在街中段找一户简陋客栈住下。说来也巧，那母女俩的家就在栅子门街后的谢家沟，他们还了财主的债后，于傍晚回家路过街中客栈门前时，女儿眼尖，发现门厅中有个年轻人在用木盆洗脚，正是救了他的人。姑娘对母亲说：“救命恩人在这里住店，我们没有什么答谢人家，应该请他到家中歇息一夜。”母亲说：“你去请他吧。”姑娘说：“阿妈吔，我咋个好意思嘛？一个女儿家家的……”母亲明白姑娘的心思，说:“那我们一起去请他吧。”

       母女俩走进客栈，表明来意，一人拉住禄苏一只手说：“走，去我家住吧。”禄苏摇头摆手，拒绝母女的邀请。可母女俩不由分说紧紧握住他的手，用力往门外拉。正当他们跨出门槛几步时，身后突然发出一声巨响，年久失修的客栈竟轰然倒下。他们掉头一看，吓得嘴青脸青——好险啊，所幸未伤着他们。

       禄苏到了母女家中，心想：今天不是我救了他娘俩，而是他娘俩救了我；要不然，我现在也没命了。这恩情，将来不知如何报答？母亲叫姑娘把仅有的一只带儿母鸡拿出去宰杀，想倾其所有招待年青人。禄苏赶忙制止：“不能这样，杀了母鸡，那些小鸡没了娘多可怜……”母女俩从心里更加敬佩和喜欢禄苏了。

       第二天清晨，母女执意要留禄苏在家耍几天。禄苏说自己要远行赶考，不便久留。母女俩依依不舍送禄苏上路，到了谢家沟后山，见黄连河碧波荡漾，条条瀑布近在咫尺，珠帘如玉；青山林黛，满山的野菊花、香酥花正在开放，馨香四溢。他们在河边告别时，姑娘从背箩里拿出一小坛蜂蜜，羞涩地对禄苏说：“禄苏哥，我们山里人家没什么送你，这坛蜂糖，是我家养的一窝蜂子酿造的。这里野百花四季开放，蜜源纯净，味道很好，请莫嫌弃……”母亲看透了女儿的心思，说：“禄苏，收下吧，我女儿名叫谢森花，今年一十六岁，你救了我们母女俩，没什么答谢你，我想把女儿许配与你为妻；只是我们家境贫寒，本不好启齿，不知你愿意不？”说着便把两人的手拉合在一起。两个年轻人顺势紧紧握住对方的手，相互含情脉脉对视：禄苏眉清目秀，才华横溢；森花出水芙蓉，亭亭玉立——这真是天生的一对，地配的一双！禄苏慢慢松开森花的手，对其母亲说：“多谢岳母许配之情，请受小婿一拜。待我功成名就后，便回家完婚。”随后森花又从怀中取出一个小香包，说：“禄苏哥，这是我在黄连河瀑布边采摘山菊花做的，曾放在双龙寺佛灯前供过，你带在身上能保平安，很灵验的……”说完他们在灵官岩下依依告别。

       禄苏与母女俩分手后，一路兼程，冒着烈日赶路，蒸汗如雨。他走到关河边来凤桥下，感觉十分口渴，便弯腰喝了一顿凉水。傍晚来到出水洞源头的小村子里，找了个客栈住下。刚走进客栈，禄苏顿觉肚子疼痛难忍，翻滚倒地。店中一位马帮首领急忙将他扶起，说：“不要紧的，你是天热喝了冷水犯病，我有一味中药叫金牛胆，清热解毒止胃痛特别有效；但需要蜂糖做药引，我们没有。”禄苏忙说：“蜂糖我有，在背包里，请哪位贤弟帮我拿出来。”他用蜂糖水吞服中药后，一会儿病就好了。

       几位在场的马帮哥见那坛蜂糖黄如琥珀，清香扑鼻，羡慕极了，都很想尝一尝味道。禄苏看出他们的心意，便慷慨地把那坛蜂糖送给马帮，说：“大家都尝一点吧，剩下的你们带在路上慢慢品尝。”蜂蜜的香甜味沁入马帮哥们口里，他们兴奋地叫道：“这味道太可口了，估计天宫的琼浆玉液，也比不过它啊！”他们问禄苏这叫什么蜂蜜？禄苏想起赠送蜂蜜人谢森花的名字，脱口说道：“森花蜜！出产于昭通大关县。”

       不久，禄苏乡试中举，被任命为州同。他即时告假回乡把父母和森花母女接进州衙享清福。毕摩土司两老十分感激森花母女在客栈碰巧救了大难不死的儿子，在两个年轻人举行婚礼之日，特意为母女俩举办了一场“阿细跳月”的彝家欢宴盛会。从此禄苏和森花姑娘因真挚的爱情而过上了美满甜蜜的生活。

       后来，森花把私家养蜂技术传受给了关河一带的人们，大关境内养殖蜜蜂的人家越来越多——“森花蜜”从此名扬乌蒙高原、云岭大地。

       【注】本文即将收编入《乌蒙耆情》总第41期“散文随笔”栏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