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引子
“丫头,我想你!”
冰凉的手机屏幕滑过一道泪痕,一股热浪顺着脸颊肆意蒸发,田岚抽搐着弯下了腰,痛苦在黑暗的掩藏下欲隐欲深。
手机灯光又闪了一下,两张图片弹出来:庭院深深的葡萄架、彼岸花若隐若现;门后的厅侧,大理石铺就的室内楼梯踏步拾级而上。
珠帐夜不收,月明堕清影!
田岚崩溃的用十指捂住了双眼,揪着,压抑着,撕心裂肺的冲出了门外。
雨还在下着,一场秋雨一场寒。
雨中一个高大的身影门楣而立,黑色的衬衫,发白的牛仔裤,依然耀眼的眸子,直直的盯着田岚,那股力量直射寸心。
四目相对,除过雨声就是心跳。
“你跑来干什么?你的彼岸花,你的楼梯,早就不属于我了,我的童话,早就破灭了……”,田岚攥紧拳头,用力敲击着男子的心脏。
“岚岚,听我说,心是你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黑衣男子急切的分辨着。
“一切?你给得了吗?留着这句话,给你床头的女人吧!王一伟,别再找我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田岚的声音降的很低、很低。
雨一直下着,落过发际,趟过足底……
(一)
早餐做好了,叫醒儿子老公,餐桌上荤素搭配,干稀混合,戴着金丝眼镜的老公,斯文的边吃饭边刷着手机。
“妈,你的眼睛咋看起来有点红肿呢?”调皮的儿子盯着田岚问。
“吃你的饭吧!”她摸摸儿子的头嗔笑着。
下楼,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新的一天又正常平淡的开始了。
田岚任职一家港企的人力资源部,事小繁琐,升职加薪空间不大,但朝九晚五比较规律,便于照顾家庭。
她的经理是一位大她十多岁的香港女人,叫露莎,今年四十五岁左右,依旧性感妖娆,做事干练,从不拖泥带水,果断又不失柔情。
“田岚,请将采购部人事名单赶中午下班前交给我,下午我要参加公司会议,采购部可能有新的人员变动,我要提前熟悉”,经理露莎的电话打到了田岚的办公桌座机上。
“好的,等会儿我Emile给你”。田岚挂了电话。
公司采购部是个油水衙门,尤其是采购部经理更是个肥缺,能担当此重任的人更是个了不起的角色,要圆滑有能力,更要做事游刃有余,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必须打点的妥妥帖帖。
公司里都在传上一届采购部经理就是因为吃回扣过多,浮躁的招摇了些,被人点了炮,所以让老板炒了鱿鱼,这不,一朝天子一朝臣,采购部这次可是大换血了。
临近十二点,田岚将整理好的资料传给了露莎,靠在座椅上,长长的伸了个懒腰,然后关电脑回家。
家离公司不远,儿子是走读生,学校在家和公司之间的一个拐弯抹角处,她每次下班后直接将儿子带回家,下午上班又一块带过去。
老公是事业单位,有编制,工资待遇相对稳定些,但条条框框卡的死,再加上他本人又是个官迷,在个人努力和高干公爹的培养下,年纪轻轻就已经步步高升为处级正职,所以为保仕途一片畅通,他的整个身心都扑在了官场,自然就对家庭生活付出的比较少些。
这些田岚也能理解,男人嘛!还是事业第一的好。这些年,她也习惯了,顾家的男人老婆孩子热炕头,平淡没多大作为,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做人不能太贪心。
(二)
下午上班基本没什么事情要做,田岚冲了杯咖啡,打开了电脑的个人私密文件夹,点击进去,她要开始写点东西了。
每天的这个点儿,都是她和自己的心灵独自对话的时刻,这么多年过去了,很多事情都已成为过往云烟,但她仍然坚守着自己唯一的业余爱好,用文字去记录生活的点点滴滴将内心的空谷冥烟本真的保留了下来。
在键盘敲打的“哒哒”声中,她的喜怒哀乐,情感宣泄若一片汪洋,在海市蜃楼的意境里徜徉飘散。
《爱之铭》,文章的题目写好了,可作品的内容构思总是也进行不下去。自从她在网络平台发表连载小说以来,这种情况很少有,每一篇自己的文章,都是灵感乍现,然后一气呵成,很多读者在底下留言——走心、过瘾、又耐人寻味!
可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心根本就静不下来,提笔忘字,欲言又止!
“叮铃铃!”桌上的座机响了,她看了下时间,还有半小时就要下班了,一边将电话提起放在了耳边。
“田岚,今晚有个应酬,客户点名要你参加,你现在马上下班回去换好衣服,晚上八点整在凯旋大厦的29层西餐厅,我等你。”是露莎打来的,她的声音里有种异乎寻常的味道。
“不好意思,露莎小姐,你,可能搞错了,我的工作属性好像与公司业务应酬方面没什么关联吧?”田岚质疑道。
“哦!你说的没错,可刚刚老板亲自来我这里,说是公司谈了一个大的项目,这个合同要是能签订的话,会直接影响到明年公司的上市走向,业务部跟进了很久,刚刚对方助理突然打电话过来说,今晚要请你吃饭,你说,这是不是一大惊喜呢?”露莎“咯咯”的笑着,各种意思都包含其中。
“不是,我又不认识,再说了,我也不适应那种场合,我去合适吗?”田岚极力地推脱着。
“哎呀!田大小姐,这等好事要是其她人,早就蹦起来了,我知道你清高,在职言职,这单要是签到了,我荣升为香港总部人事部经理,我现在的职位就是你的了,好了,好了,先回去好好的打扮打扮,漂漂亮亮的,晚上见,OK!”露莎的声音里洋溢着兴高采烈的热情。
“不是,我,喂!喂!……”话还没说完,田岚的耳边已经传来了“嘟嘟”的一段忙音。
“真是莫名其妙”!她暗自嘀咕着,尽管是有一千一万个不情愿,但还是拿起手包下楼回家。
路上,她给婆婆打了个电话,说是晚上加班,让儿子回爷爷奶奶家。
(三)
打开衣橱,她挑了件黑色的蕾丝露肩长裙,站在镜子前,纤细的腰肢,玲珑的曲线,微微展露的美人骨,掩映在蓬松的波浪卷下,恰到好处的散发着一种知性成熟的魅力。
她不喜欢化妆,也不善于化妆,为了表示对客户的礼貌和尊重,只是蜻蜓点水的随意描了描眉,涂了点略趁肤色的口红,凑近一看 ,气色不错,白里透红的妩媚。
十年的婚姻生活,丝毫没有在她外表留下过多的烟火气。
她准时来到了凯旋大厦,本市有名的五星级酒店,集餐饮、娱乐、住宿为一体的多元化消费场所。
径直来到西餐厅,考究的装饰,中西合璧的特色风格,耳边低垂的似听到又听不到的音乐氛围,那种柔和美妙典雅,在视觉和幻觉上真有种让人飘飘欲仙的朦胧感。
大厅的灯光暗影绰绰,桌上摆放的红色蜡烛,营造了浪漫、迷人、淡雅的和谐气氛。
“哦!这是谈生意的场所吗?联络感情还差不多,纸醉金迷的生意人还能有如此意境和品位?”田岚轻声自语。
她东张西望的寻找着露莎。
“是田小姐吗?那边有位先生在等你。”waiter过来招呼着。
“对,我就是,但我是来找一位露莎小姐的?”她面露疑问。
“哦!那位露莎小姐临时有事,提前离开了,她让我带你去找那位先生。”
顺着waiter的指引,她来到了靠窗的一处位置,她的眼帘漫过一个似曾熟悉的背影,这个背影危襟正坐目视窗外,二十九楼俯瞰夜空,灯火阑珊的霓虹美不胜收。
“你好,请问……”她的话音未落,面部表情已经凝结。
“怎么、会、是你……”她的语速明显停滞。
“丫头,坐,就是我,我知道你不想见我,没办法,只能出此下策了”,对面的男子衣冠楚楚,温文尔雅。
不等田岚反应过来,男子的双手已按向她的双肩,她本能的落座了。
她极力掩饰着内心的慌乱,说不清是忐忑还是惊喜,端起了桌上的红酒深深的抿了一口,烛光摇曳中,她的脸庞愈发的诱人了。
“王一伟,别卖关子了,你到底要干嘛?我们都是有家庭的人了,你能不能清醒点,理智些?”田岚有点急躁。
王一伟手拿酒杯,轻轻的,慢慢的来回摇晃,深邃的眼角风霜的展示着成熟的魅力,他目不转睛的盯着田岚,唇角微扬。
张开嘴巴,喝下一口红酒,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他用力的,字斟句酌的说:丫头,你是我的,我——爱——你!
“我知道,家花没有野花香,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这是男人的通病,理解,哦!对了,你现在有钱了,是大款了,可以随便找个妙龄少女,陪你解解闷,聊聊天,抱歉!我没时间奉陪你。”话未说完,田岚已经起身离座。
“丫头,你怎么还是如此倔强?我有那么低俗吗?”王一伟的声音提高了八度,一把抓住了田岚的胳膊。
“你是我永远的“心花”!心花——心里唯一的一朵花,懂吗?”王一伟的眼神复杂中充满着哀伤。
田岚跌坐在椅子上,强忍的泪水夺眶而出。
“丫头,你还是那么美,这么多年来,每一个夜深人静的午夜我都会恍惚,你说,我们是不是这辈子就真的这样错过了?”王一伟深情的抚摸着田岚的额头。
“别,别这样,男女授受不亲。”田岚刻意的拿开了他的手,嗫落着。
“对不起!哥糊涂了。”他歉意的挺了挺身子。
“知道你这些年过的不错,我也就放心了,当年是我不好,追逐梦想却错失了人生中最爱的女人。”他继续道。
“过去的事都已过去了,今晚你这是?你与我们公司还有合作关系?”田岚脑子里一连串的疑问。
“我们研发的新型高科技纳米核心材料,受到政府部门的高度重视,一经试产投用,将会对周边的自然空气起到至关重要的绿化作用,你也知道,当下,国家重中之重就是“环保”,我们开发的这个项目目前已经与多个公司洽谈合作,你们公司也早就向我们抛来了橄榄枝,我一直在考察中。”他顿了顿,抬头看了田岚一眼。
“怪不得,露莎如此的上心。你完全没有必要因为我?我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职员,你最好公事公办,商人不是讲究利益至上吗?”田岚难得的莞尔一笑。
“丫头,你高看我了,生意不是儿戏,我自有我的考虑,你们公司无论是从资金,人脉还有能力输送上都很符合我的要求,也是我的合作首选。”王一伟眼睛里满是真诚。
“但愿吧!”她停了半秒,含蓄地接着问道:“嫂子和孩子们都还好吧!”然后,抬头看着王一伟。
“嗯!还行。你写的所有文章,我都在默默关注,还是一如既往地好,清透着一股灵气,若隐若现的直击浮躁的大脑,闲来看看,真的是一种享受啊!”王一伟感慨而发。
“呵呵!你过奖了,没那么好的。哦!你以后能不能别叫我丫头了?直接叫我的名字可能会更好些?”田岚若有所思的提醒着。
“不,就叫丫头,我永远是爱着你的哥。”王一伟固执的一口回绝。
桌上的玫瑰花瓣娇艳欲滴,含情怒放。
(四)
回到家已近十一点,老公已经睡了。
这个男人给了她全部的爱,在她困顿无助的日子给了她莫大的温暖和关怀,所以,于情于理,她都不能做对不起他的事情。
洗嗽完毕,躺到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思绪万千。
王一伟大她五岁,当年她还是个文艺女青年,发表的豆腐块偶见报端,爱好文学的他们成了笔友。
刚开始,由陌生到熟悉,他们以兄妹相称,他称她“丫头”,她叫他“哥”,可随着越来越多的了解和接触,他们之间的情感交流竟有了些许微妙的起伏。
那一次,他们相约徒步登山,出发到一半,下起了绵绵细雨,在云山雾绕的秋季,一片果树林里,闲散的游牧着牛群,花蝴蝶漂过她的头顶,呢喃细语的盘旋,那情那景,美哉乐哉!
可能曼妙的环境也能提供一种爱的萌芽吧!在诗情画意的树叶里他深深的吻了她,她哆哆嗦嗦,颤颤抖抖的羞红了脸。
情到深处自然浓!爱就是一种最原始的召唤,生命力最纯最真的情感就是点击火花的碰撞。
爱就是爱了,爱情来了,谁也无法阻挡。
他们憧憬着美好的明天,她爱花,他向她许诺将来会给她弄一个大大的花园,坐在鸟语花香的庭院陪她看日出日落;她说她好喜欢那种室内的楼梯设计,他说他会为她打造一个有着红色大理石地面的古色古香的室内楼梯……
爱情是美好的,但,生活是残酷的。
她的父母为她选择了现在的老公,她们俩家门当户对,她不从,却扭不过泪眼婆娑的双亲。
她问彼时还在创业的王一伟,怎么办?这个男人信誓旦旦的说:你再给我两年,就两年的时间,我一定娶你。
可她等不起!家道中落,她有责任有义务为家庭付出。
在父母的强势逼迫下,她嫁了,那天早上她哭的像个泪人,割舍不下的,那一切的一切都随风而去。
这十年来,她平平淡淡的随遇而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一路走来,也算幸福。
谁都没想到,王一伟却再一次出现在了她的生活里,而且是如此的让人猝不及防,胆战心惊。
“岚岚,你回来了?征求下你的意见,我准备下周休个年假,带你出去转转,你不是非常向往法国普罗旺斯无边无际的薰衣草地吗?还有那茂密的橄榄树林?”老公睡眼惺忪的猫起半个身子凝视着她。
“老公,你太好了,刚好,这一段时间,我也想好好放松放松,明天,我去公司请个假,我们好好享受下温情的二人世界”,田岚由衷的看向老公。
(五)
你等待过车票,电影票,可时间永远不会等你!
田岚给王一伟发了条信息:哥,还是让我们永远只做兄妹吧!
五分钟后,王一伟的信息回了过来:丫头,谢谢!哥对不住你,我尊重你的决定和选择,人生没有返程票,哥祝你幸福快乐!
田岚会心一笑,灵感突现,文思泉涌,《爱之铭》如滔滔江水,随意溢出。
乘上开往法国的航班,天堂般的别致村庄,已在云端的另一层欲隐欲现,一切都是美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