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给各种教育问题排个热度,“如何处理孩子情绪崩溃”一定能排进前五名。
用我朋友的话说:“平时的儿子像天使,怎么看都可爱,亲也亲不够;但一开始发脾气,就变身成一只浑身长刺的小怪兽。还极富攻击性,不吼就不停。”
孩子情绪崩溃时,类似的“可怕表现”还有:
孩子乱发脾气,一般都没什么好果子吃。做家长的,更痛苦。不管吧,肯定不行;管吧,除了吼一吼、骂一骂,似乎别的都无效。
任何一本教育书上都写:要加强共情、要耐心安慰、要移情聆听……这些其实家长都知道。只是事到临头,真的是做不到啊!
真的打了骂了,家长自己也难免心疼;一想到日后事情还会不断重复,更是心焦郁闷。难怪在读者留言区,类似的提问总是不断。
因此,看清问题究竟出在哪里,才非常重要!
孩子情绪崩溃,只会大哭大叫、做出一系列“恐怖”行为,并不是他本心想作恶,或者是“性格有缺陷”;孩子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他们未经训练,孩子的大脑只会开启“原始防御本能”来处理不高兴。
而面对孩子汹涌的情绪,家长会感到如此难受、厌烦,除了发火、说教就是不知所措,是因为家长被孩子的情绪感染,也迅速陷入了头脑的原始本能,而且往往毫不自知。
这,并不是谁的错!这里并没有“错”。
有的是这样一个事实:
我们的大脑,存在一个自动运作、迅速产生印象和感觉的系统1。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丹尼尔·卡尼曼,在他的经典著作《思考,快与慢》中有对“系统1”和“系统2”完整论述。(有机会再写文与大家具体分享)
系统1着许多与生俱来的本能。其中有一套,被称为“战斗、逃跑、僵化”反应( Fight-Flight-Freeze Response)。下文简称为3F反应。
换句话说,如果未经训练的话,大脑在压力前的直觉反应就是:打得赢能打,打不赢就跑!再不行,就麻痹自己,直接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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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们从未理解这个事实,就永远无法真正理解,发生在自己和他人身上的愤怒、烦躁、恐惧等等“负面情绪”,更不要谈接纳和超越。
一旦我们进入这种不由自主的模式,就只会发生一大推看上去简直像“精神错乱”的行为,从而损伤了我们真正在意的“关系”。
孩子大吼大叫、扔东西,其实就是进入了头脑的“战斗”模式;孩子尚未学会第二套能力来解压,只好顺着本能来做。从大脑发展的角度来说,这是很自然的。
而有些家长一听到孩子哭就会非常烦躁,忍不住要开口训斥,也不是因为他们天生脾气不好,而是孩子的哭声是一种刺激源,瞬间激发出这些家长头脑中的“战斗”反应。
正如杨定一博士在《短路:心灵的科学》一书中所说:“我们头脑运作和行为选择的范围,真的没有我们自己想象的那么宽广”。
这种“战斗、逃跑、僵化”反应是头脑的原始防御本能。不需要思考就会来,而且极其快速而强大。往往我们都做完了,还没意识到自己究竟在干什么。
想要打破这种困局,练就超越本能的情绪控制力,我们就需要用知识和勇气,先认清事实、锁定目标,再找准方向前进。把每一分精力都用在刀刃上!
先来锁定目标:控制着我们和孩子们的头脑本能——“3F反应”——究竟是什么?
美国哈佛大学心理学教授丹尼尔·戈尔曼(Daniel Golema)在《情商》一书中解释:头脑中有一个部位叫“杏仁核”,是大脑警卫员。杏仁核会时刻检测收到的信息,反复侦测:“我讨厌它吗?我害怕它吗?它会伤害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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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答案是肯定的,或者趋于肯定,杏仁核立刻拉警报,身体中会随之分泌一系列激素,主导做出“战斗、逃跑、僵化”反应。
如果陷入“战斗”模式,你会变得警觉,好像被充了电;此时,人容易变得有攻击性,这是大脑在尝试消灭“敌人”。假如是精通搏斗的人,比如吴京,可能就会直接本能地放倒对方……所以他老婆谢楠才说:千万不能从背后去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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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不善搏斗的人,至少会在情绪上变得烦躁、冲动,或采用愤怒的语言来“战斗”。比如,如果有人从背后拍我,玩什么“吓你一跳”,大概率会遭到我的怒吼:“你神经病啊你!滚~~~”
如果开启“逃跑”模式,我们就会不自觉地远离、躲闪;比如看到蛇,或类似蛇形的东西,人会不自觉地躲开;走到黑暗的地方,会不自觉地慢下来,以确保安全。
万一,遇到打不过、也逃不掉的“残酷局面”,聪明的大脑还会选择主动“关闭”感知系统,让身体变得麻木。这就是“僵化”模式。一来是试着装死来躲过一劫。如果真的不行,那么在痛苦降临时,比如某位祖先被老虎吃掉时,也不至于太痛苦……
没办法,这就是我们的远古祖先,在多年进化中发展出来的生存本能。祖先们的“历练”如下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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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今日,我们已经不需要去野外打猎求生存了,但我们大脑应对危机的本能却通过基因遗传保留了下来。
观察一下我们可爱的、未经训练的孩子,就会发现:
“脾气暴躁”、“会动手打人”的孩子,其实是陷入“战斗”模式的孩子。
而那些碰到难题就“喊妈妈”、总是拖拉磨蹭的孩子,是擅长使用“逃跑”的孩子。
至于那些“反应迟钝”、“好像总听不到”的孩子,以及那些异常顺从听话的“好孩子”,则是擅长用“僵化”模式来处理压力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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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特别整理了一份列表,来帮助家长读者对照,以便更好地理解孩子。
被激发“战斗模式”的孩子通常像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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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模式中的种种行为,最容易惹人讨厌。这样做的孩子,最容易被冠上品性恶劣、性格缺陷等罪名。让情况变得更棘手的是,“战斗”模式还很容易传染。因为“还击”和“愤怒情绪”很容易变成家长情绪的引爆点。
我们也是动物。如果有人尖叫、怒吼、还动手打你、威胁你,任何人的杏仁核都会立刻开始疯狂工作。尽管我们都知道孩子的行为可能是无害的、自觉的,但是大脑的警报系统,还会直接触发3F反应。
未经训练的成年人,如果没有一点觉知力,一样很难摆脱头脑本能。
因此,想要培养好孩子,成为平和慈爱的父母,最核心的问题,是要提高觉知力,让我们有能力从“动物的一面”中解脱出来。
而喜欢采用“逃跑”的孩子,会有如下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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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应到“写作业”的场景,孩子就会表现出找各种借口离开、目光游离、不停地磨蹭、说话等等。
对此,曾有家长问我:我就是想不通啊!磨蹭有什么用?最后作业不是还得做完吗?他早点想通,早点做好,还能多玩一会儿。为什么孩子就是想不通这么简单的道理呢?
问题就在于,处于3F模式下,大脑是不会去想的。用美国著名的儿童精神病学家丹尼尔·西格尔(Daniel J.Siegel)博士的话说:一旦引发“战斗、逃跑、僵化”这3F反应,头脑就会关闭“高功能模块”。大脑会默认:什么逻辑分析啊、计划比较啊,统统不必要。
大脑不会开启思考,只会把所有能量集中于优先级任务:减轻压力、减轻压力、减轻压力!
请不要逃避的孩子看成是一个屡教不改、在主观上故意堕落放纵的人。正在拖延、做小动作的孩子,其实是一个“正在与荷尔蒙搏斗的孩子”。他的行为固然是不完美的;但他是努力的!他正在努力用不成熟的方式,去平衡大脑的神经放电。
这时候还要批评他、惩罚他、不理他,我觉得孩子实在是太可怜了。
至于第三种,是最不健康的抗压方式:“僵化”模式。但却又是孩子最常用的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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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僵化”,就是通过封闭自身的感受来适应环境。因为孩子“打不过也逃不了”,面对源源不断的负面情绪,孩子唯有选择:不要去感觉自己的感觉,把所有的不甘、无奈、焦虑、痛苦等负面情绪冻起来、隔离起来、暂时忘掉。
这是大脑保护自己,避免承担过多刺激。
这种办法解决了事实层面的矛盾,因为孩子不闹了、听话了,但唯独对孩子自己很残忍。因为体会到喜怒哀乐是本能,杏仁核不会停止工作。没有被处理好的“情绪压力”并不会突然消失,只是被封闭在头脑中的某个角落,而且只会越来越多。
常常用“僵化”模式处理压力的孩子,容易得到父母和老师的表扬。他们在“好孩子”的赞扬中长大,但内心却充满了未被处理好的创伤。
当这些孩子长大,就会变成“僵化”的大人。这些朋友往往感觉麻木,充满压抑,仿佛生活在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不真实的世界中。
情感麻木不会带来真正的坚强,而会带来消极感、沉重感,会让人缺乏生命力,产生自我攻击和自我厌恶。严重的话,会带来强烈的抑郁倾向。
不要说孩子,即使对成人来说,“僵化”模式也是非常不健康的抗压模式。把孩子推进“僵化”模式,是非常愚蠢的做法。是把一个“今天遭遇小困难的孩子”,变成了一个“将来会有大问题的好孩子”。
我相信,这绝不是家长想要的!
到这里,来简单介绍四种正确解除“战斗、逃跑、僵化”反应。
别说不许哭!尤其是当孩子进入了“战斗”模式时,命令孩子“不准哭”就等于直接推孩子进入“僵化”。这简直是雪上加霜。
当孩子陷入负面情绪,最好的安抚方法是孩子一个拥抱。为什么呢?因为大脑中的警报员杏仁核最吃这一套。
丹尼尔·戈尔曼(Daniel Golema)在《情商》一书中解释:脑科学家证实被拥抱、抚摸或者安慰可以直接舒缓杏仁核及其附近的扣带回。拥抱孩子、拍拍他的头和背,能直接作用于杏仁核,让孩子冷静下来。
偶像剧里男主角把痛哭的女主角拉进怀里抱紧,为何如此温暖且有说服力?也是基于同样的生物本能!
如果孩子情绪非常激动,根本不让你碰!就换做用“目光”来拥抱他!不要说教,是安静地注视、陪伴他。一旦感知到有人陪伴,杏仁核也会慢慢平复下来。
一旦孩子开始激动或僵化,想办法带孩子去别的房间。离开刺激场景能消退杏仁核的活跃。
“换个环境,换个心情”这个俗语是有科学依据的。年龄越小的孩子用此方法越有效。
如果是小婴儿的话,还可以试着抱着孩子深蹲,或者做个举高高。身体位置的变化,也会直接作用于杏仁核,帮助孩子走出3F模式的控制。
在心理学上,这个技巧叫做“情感社会化”。大人们可能会更熟悉这个方法:有时候找个朋友倾诉一下,压力就会减轻。
但要孩子说出自己的感受是不容易的。试想一下,如果有个孩子说:“我讨厌你!小明最讨厌”,结果会怎么样?恐怕很多家长会立刻制止:你说什么呢?怎么能说这么难听的话?
语言攻击他人、骂脏话当然不该提倡的。但“表达自己的负面情绪”与这个是完全不同的。基于篇幅,这里的技巧就不详细展开了。对“表达情感更好地管理情绪”这个话题感兴趣的朋友,可以留言。如果关心的朋友很多,我们会提前写文科普。
请告诉孩子:有情绪,不是你的错!行为会有错,但有负面情绪,绝对不是一种错误。
这种认知并不会让人更放肆或更软弱。因为,如果我们能接纳头脑运作的事实,就能理解“选择”的意义。在本能面前懂得选择,才是我们作为高贵的人最重要的品格。
我们应该这样鼓励孩子,也鼓励自己,去做自己真正的主人。
相反,如果我们总是把本能定义为“罪恶”,就只会增加厌恶感、无力感、负罪感。不出所料,“杏仁核”非常不喜欢这些感觉。一旦侦查到,反而更容易报警。结果,更容易激发出3F模式。
越是讨厌自己发脾气的孩子,就越容易发脾气,就是这个原因。
哈佛医学院临床心理学家克里斯托弗·肯·吉莫 (Christopher K. Germer)博士说:“不与自己对抗,你就会更强大!”值得我们深思。
最后想说:以上方法,都要基于一个前提:你自己得要不陷入“3F反应模式”才行!
因此,最根本究竟的办法,是我们要学会在情绪刺激面前,跳出自己的原始套路,把自己头脑中的“3F模式”暂停,甚至关掉!
家长做得越好,才有可能越冷静地处理孩子的痛苦,也等于是给出了精彩的示范,告诉孩子:“我们的确可以有第二套办法,去选择自己的反应,而不是屈服于本能。我们能让自己更美好!”
在培养孩子变得更好的同时,其实也是我们在帮助自己实现超越!
诚然,这种超越是不易的,但事关三代人(我们自己、我们的父母和孩子)的幸福。我觉得这种超越,非常值得。关于父母如何超越自己“3F反应”模式,会在下一篇科普中,为大家送上!感兴趣的读者朋友,欢迎留言!
正如进化心理学家罗伯特·赖特在《洞见》中所言:“自然选择设计大脑的初衷,并非要我们看清世界;很多感觉被嵌入我们的血统。它们能够很好地服务我们的祖先,却不一定总能符合我们当下的利益。”
感谢孩子,带给我们正视生命、强大自我、获得幸福的机会!
愿我们能一路同行。祝福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