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教师设定 改编自真实生活

*OOC和BUG都是我的

庭中有奇树

庭中有奇树，绿叶发华滋。攀条折其荣，将以遗所思。

馨香盈怀袖，路远莫致之。此物何足贵？但感别经时。

“把语文书翻到69页，《庭中有奇树》，预备，起。”

我匆匆忙忙赶到班上，隔着一扇门就听见语文课代表四平八稳的领读声。还好，还算靠谱。我暗自叹道。

昨晚手机被自己调了静音，早上闹钟没响，一觉睡到七点二十才起，吓得我一路狂奔赶到学校，还被樊振东狠狠地笑了一通。

不过还好，今天的课程没有什么重要安排，只有讲作文和默写。不对，还有件大事差点忘了。

我低下头给樊振东发了条微信，就推开门走到班上。刚好同学们读完了一首诗，齐齐抬头看向我。

我故作镇定和矜持，其实心里按捺不住地想笑，拍拍手：“各位，我有两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个？”

下面纷纷小声议论起来，我也没去制止。这时前排有个男生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自古福祸相依，所以其实你先说哪个都一样，小雨老师。”

“哎，尽信书不如无书。”我笑道，“好了好了，不卖关子了，坏消息是，今天我们讲作文——”

我有意拖长了声调，下面立刻一片长吁短叹。不过我还瞥见几个文采不错的同学，故意大声叹息，想掩饰自己的兴奋，实际上他们的开心都快要从眼里跑出来了。

语文课代表也是一个这样的同学，但她挺直爽，直接就抱着书对我说：“小雨老师，我觉得这算好消息。”

“真的吗？”我假装惊讶，“那我更正一下，是两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是，今天默写——”

同学们立刻很配合地高声抱怨起来，一片哀鸿遍野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对他们怎么的了呢。

我艰难地提高音量，盖过他们的声音：“好消息是，今天你们小樊老师过生日，所以我要用一节课给他庆生。这样，默写就得挪到明天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刺不刺激？”

底下安静了大约一秒钟，马上又兴奋地讨论起来。他们当然是认识樊振东的，只因为他曾经在我出差的那几天帮我代过几节课。

“小雨老师——”这时一个男生——我认出他是班长——走过来悄声对我说：“——我们也给小樊老师准备了惊喜。”

“是吗？那正好，”我有些惊讶，他们居然也知道樊振东的生日，“今天下雨，课间操大概会取消，等下你们来我办公室准备准备。好了，先早读。”

语文课代表重新端起书，同学们也纷纷把目光回到课文中。

庭中有奇树，绿叶发华滋。

我刚刚回到办公室，周雨的微信就发了过来。此刻早读还没有结束，我一边打开电脑打算备课，一边低头回复他的微信。

「胖儿，三、四节课，有时间不？来我班听课呗。」

「为啥啊？」

「哎呀，问那么多。我就是想得到小樊老师你的指导了，你就说有没有时间嘛。」

我哑然失笑。这句话的语气，怎么看怎么像是在撒娇呢。

这个周雨啊，明明比我要年长，却在待人接物上比自己更像个小孩子。

罢了罢了，反正自己三、四节课确实没事，倒不如遂了他的意。于是我放下鼠标，手指抵在键盘上飞快地打字：「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小雨老师。」

那一头飞快回了个表情包，我微微一笑，放下了手机，继续修改我的PPT和教案。

不知过了多久，早读的结束铃声悠悠然响起，我还埋头在PPT上编辑，办公室的门就突然被人打开了。我抬起头，见许昕晃悠悠地走进来。

“咋了？”我等他坐下，问，“你不是在三班上第一节课吗？还是你要等会儿再去？”

“诶，那可不是我的作风，”他晃晃手指，“我本来想进去的，结果我忘了三班是语文早读，那帮小鬼围着你雨哥在问问题，把我给轰出来了。哎，太惨了。话说小胖，今天是不是你生日啊？”

我愣了愣。今天确实是我的生日，只不过没指望谁会记得或者是送我礼物。听到许昕这么问，我心里倒是有点儿感动：“嗯，你还记得？”

“Of course，”许昕飙了句英文，“哎，过了今天你可就老一岁了，没啥感想？”

我低头一笑：“能有什么感想呢，对象都找不着。”

许昕勾起一个诡异的笑，凑过来拍拍我的头：“不错啊，我们小胖终于开窍了，说吧，喜欢谁？只要是我们圈子里的，昕哥绝对帮你去追，就当送你生日礼物了。”

我没回答，许昕就在那瞎猜：“我想想啊，小朱？木子？小陈？”

我：“……”

最后他一拍大腿：“卧槽，难道是……”

我指指挂钟：“昕哥，上课了。”

许昕一听，就跟屁股上扎了根针似的，猛然跳起，抓起数学书和教案，丢下一句再见就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我看着他绝尘而去的背影，嘴角抽搐起来，心里却悄悄松了口气。

幸亏他没有接着说下去。

第二节课一结束，学生们就潮水似的涌进办公室，冲到各自的老师面前提问或者面批作业。我艰难地挤出门，心想自己要不要先去找个地方躲一躲。

这时候我看见周雨夹着书朝办公室走了过来，走到门口，看看里面，又知趣地退了出来。我没忍住笑出了声，他听见了，走过来狠狠地揉了揉我的头发泄愤：“笑个屁，你不也是在这躲着吗？”

我眯眼对他笑：“没有，我只是想起某人今天早上匆匆忙忙跑过来，毛衣都穿反了的尴尬。”

“……樊振东！”周雨作势要打我，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对了，听昕哥说，你有喜欢的人了？”

我愣住，犹疑不定地点头。他笑开：“牛逼啊，不愧是小神童，开窍也开这么快。”

我张嘴刚想说句话，上课铃又响了，周雨看看表，转身走向三班门口，笑着说：“别忘了来听课啊！”

我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是不是幻觉还是出于我的个人期盼，总觉得他的笑容里有几分落寞。

他可能真的不知道，我喜欢的是他。

攀条折其荣，将以遗所思。

我低头整了整袖口，想起樊振东刚才的表情，轻轻笑了笑，摇摇头。

还是要走到这一天的，毕竟自己这一份无处安放的情感，这辈子都是不可能找到归处的。

多年的教学经验告诉我，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要保持理智，别被汹涌而来的情感冲刷得连站都站不稳。

我做了个深呼吸，平复一下自己波澜起伏的心情，走进教室，叫同学们做好准备，小樊老师马上就到。

蛋糕已经点好了蜡烛摆上讲台，整个教室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只剩呼吸声此起彼伏。

然后，毫无预兆地，樊振东推开了门。

我十分满意地捕捉到了他眼里一瞬间的惊喜。然后，由文艺委员领头，全班一齐唱起了生日快乐歌。

待大家安静下来，樊振东才开口，声音竟有些哽咽：“……谢谢。真的感谢大家，我没想到大家居然还记得我的生日……也谢谢你，雨哥。”

我抱了抱他，扯出个笑容：“好了，许个愿吧。”

这个愿望他许了很久，灯被关掉了，晃动着的烛焰映着他的眼帘，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蜡烛灭罢，灯也被重新打开。有个好奇的女生提问：“小樊老师，你到底许了什么愿啊？许这么久。”

马上有人驳她：“嘿，愿望说出来可就不灵了。”

樊振东笑了，道：“也不是不能说，不灵了不是还有你们帮我实现嘛。”

底下会意地乱起哄了一阵。我奇怪地看着他们：“说吧，你们瞒着我进行了什么罪恶的交易？”

他哈哈一笑：“没有啊，雨哥你不要说的这么污啊。”

“……滚！”

分完蛋糕，他们又乱哄哄地瞎闹了一通，才安静地坐下来吃蛋糕。樊振东搬了两个凳子和我并肩坐在讲台边上，我正在用餐巾纸擦我脸上刚刚被樊振东抹上的一团奶油，底下就突然冒出个声音：“小樊老师，你给我们讲个故事呗。”

樊振东撑着下巴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头：“好哇，要听什么故事？”

“就……讲讲你们两个呗。讲讲你们怎么认识的。”

这个提议得到不少人赞同，大家都用央求的目光——就好像他们央求我不要报听写时那样——望着这边。

“啊，这是一个冗长的故事。”樊振东看看我，“雨哥你说呢？咱俩谁讲？”

“你讲呗，”我说，“我记性不太好。”

“……那你怎么记别人欠你钱记那么清楚。”

“你到底讲不讲？”

“好好好我讲我讲。”樊振东挠了挠后脑勺，“我们俩吧，挺早就认识了，从初中那会就是前后桌。啊？你说什么？对啊我是比他小，可是你们没有听说过一种操作叫跳级嘛？

“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雨哥有起床气。当时高中住校，我们宿舍除了我都不敢叫他起床，怕被打，哈哈。

“你说为啥啊？我也不知道哦，可能因为他打不过我吧哈哈哈哈嗝。”

“行了行了？”我臊得脸通红，“再这样下去你得把我黑历史给说完了……妈呀，这都几点了，没时间讲作文了……”

同学们一片欢腾。我气得捶了一下樊振东的肚子，也没控制力道：“都怪你，赔我一节课！”

他痛得缩起来，脸上还是挂着笑：“哈哈哈哈雨哥雨哥我错了你先停手哈哈哈哈……”

“还笑？”我瞪他一眼，“有没有良心了？你说，这怎么办？”

樊振东总算收敛了笑容，眨眨眼：“讲作文多无聊啊，我们来玩个小游戏呗。”

“……大哥，这是语文课。”

“是啊，我说的是小游戏，没说是和语文无关的小游戏啊。”

“什么？”

“三行情书。”

“……你别教坏了小朋友。”

馨香盈怀袖，路远莫致之。

其实这个想法就是那么从我脑海里一闪而过，就从嘴里蹦了出来。周雨虽然嘴上十分嫌弃，但还是接受了我的建议。

毕竟就剩下二十几分钟，连两篇作文都讲不完。

周雨说：“你别教坏了小朋友。”

哈哈，他可不知道，他的这些小朋友们，私底下有多么厉害。

其实三行情书很好写，只要你平时多读一些小说什么的，随随便便就能出来好几篇。所以我特意给他们加了个题目：要写给某个特定的人，可以是某个老师，可以是班上的同学，不过不一定要署名，只要写好你送给的那个人名字就好了。

确实简单，所以他们写得快极了，没到十分钟就纷纷停了笔。周雨招呼语文组长们把各自的作品收上来，他来挑几份读。

哎，这样多好啊，还可以加深同学之间的感情。

“好啦好啦，”周雨笑着说，“来，我先请小樊老师给我们抽一张，看看是写给谁的。”

我随便从那一堆纸条里拿了一张，展开来，清隽的字迹映入眼帘。

“致Cynthia：

我喜欢昏黄的路灯

一行行诗句

和时间为我挑的朋友”

“哇你们好害羞，”我吐槽道，“还用英文名，不敢说真名吗？我问一下，哪位是Cynthia？”

第四排一个中等个头的女生举起了手。我又低头看了看纸条：“这是歌颂友谊的啊。那我冒昧问一句，这是谁写的。”

坐在Cynthia侧前方的另一个女生举起了手，两人相视一笑。

“那我来抽一张，”周雨来了兴趣，“我看看……好了，就这个。”

“致Jonas：

借我十年

借我亡命天涯的勇敢

借我说的出口的旦旦誓言”

“还可以用歌词的吗？”周雨笑道，“我听过这首歌，《借我》，挺好听的，大家可以回去听听看。”

“这张条子的意思不太对啊，”我摸着下巴说，“那我就不问作者是谁了，我问一下，哪位是Jonas？”

最后一排有个男生举起了手。他周围的人噫了一声，笑着看他。

“好啦，纸条看得够多的了。”周雨站在讲台上笑道，“没想到你们这么成熟啊，我还以为各位都是小朋友呢。”

马上大家都笑开了。这时前排有个女生举手说：“小雨老师，你们俩还没写呢！”

周雨啊了一声，窘迫地转头看我，我笑着回看他：“那就……现在写呗？”

还是刚才那个女生，递给我和周雨一人一张纸。他借了一支笔，坐在那里飞快地写起来。

然后我和他把纸交给课代表，让他们来读。

那个课代表拿着我们的纸条，对着我比了一个胜利的“V”字形手势。

然后他开始读了。

此物何足贵？但感别经时。

我说不出我现在心里是一种什么感觉，但我觉得我的表情一定不太好看。

鬼使神差地，我在开头写下了“To my hero”几行字。然而人尽皆知的是，我的小英雄只有那一个人。

然而，樊振东写的是谁，我也不敢肯定。

课代表把我的纸条递给另一个课代表，两人似乎在讨论该不该同时读。我有些莫名其妙：先读谁的有关系吗？再说了，同时读，怎么听的清？

然后，然后我就知道了原因。

「To Mr. Raindrop：

夜阑卧听风吹雨

铁马是你

冰河也是你」

「To my hero：

煎茶坐看梨门雪

诗书是你

风景也是你」

“砰”地一下，我仿佛听见了我心跳失速的声音。樊振东站在我旁边，用一种玩味的眼神看着我：“雨哥，好巧啊。”

我开口，尽量不流露出我的头脑风暴：“说吧胖儿，你是不是跟他们串通好的。”

樊振东盯着我，重重叹了一口气。

“雨哥，我没打算把你蒙在鼓里什么的。这件事我想了很久，只是今天恰好有机会。”

“想了很久？”我打断他，声音有点发抖，“什么意思？哪件事？”

他没回答。

讲台下有个女生小声说：“小雨老师，小樊老师上次给我们代课的时候了说过了，要给你个大惊喜。”

“我可没教坏他们啊，那些素材是他们自己挖掘的。”我还没开口，樊振东就抢先一步打断了我。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前开始弥漫上水汽。我猜想我现在样子一定十分狼狈。

樊振东问刚才那个女生借了张面巾纸，然后在我面前半蹲下，给我擦眼泪。

他问我：“你是不是故意假装没看出来？”

“没看出来什么？”

“我的生日愿望。”

“……没有。”

樊振东叹口气，敲了敲一个男生的桌子：“你们学了《庭中有奇树》吧？解释一下它的大意。”

“就是……一个女子采花，想送给意中人，却又因为自己的相思之情难以寄到远方，从而纠结感慨的心路历程。”男生语文很好，流畅地回答道。

樊振东示意他坐下，转过身对我说：

“我的生日愿望，就是你啊，小雨。”

我呆呆地看着他，注意到他改变了对我的称呼。我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挑了句听起来最没用的。

“你不知道生日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吗？”

他的表情还没来得及变化，我又说：“不过，我可以帮你实现这个愿望。”

樊振东的神情开朗起来，道：“那你愿意收下我的花吗？”

在那一刻，我的心脏好像忘记了搏动。我愣愣看着眼前这个人，脑海里浮现出他十四岁时和我说一句话时的模样，和现在他的表情渐渐地重合了。

“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考大学？”

“那你愿意收下我的花吗？”

我深吸了一口气。

“我……愿意。”

草在结它的种子

风在摇它的叶子

我们站着，不说话

就十分美好

庭中有奇树，绿叶发华滋。

你是远道，也是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