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 故人归 四

人生的第一封情书,我已经不记得长什么样子了,也不记得内容了,可我记得是写给他的。在高中时期。那时候,他长得帅气,成绩很好,会打篮球,游戏也是超神,喜欢科比,可爱可亲。我却不是因为知道他这么多喜欢他的。选修课我选的篮球,因为其他选修课都被选完了,闺蜜也选篮球,说要陪我。然后,篮球课我被老师划到跟他一组,他带我。于是,就那样,猝不及防,来不及反应,就喜欢他了。迅速的,迎来了人生的第一封给别人的情书,然后石沉大海。我开始慢慢了解他,他的爱好,兴趣,朋友,一切一切,都成了我的小秘密,大大咧咧的男孩永远不会知道。可是当爱藏不住的时候,他就知道了。那封情书。

后来我问他,情书去了哪里。他说他也不知道,他看了之后就随手放书包里了,结果被妈妈收拾书包看到了,就拿走了。他也没过问。我罚他说了一百条夸我的话。被爱的人才会有恃无恐。那时候哪敢这么对他说话。

可是情书之后,我就知道得更多了,我知道他心有所属。我异常难过。我看了他喜欢的那个女孩,美得像从画里走出来,瘦瘦的,小小的,笑起来眉眼弯弯,却不是甜,如果下雨天撑一把油纸伞,就是像丁香一样的姑娘。我开始写日记,为他写日记。那时候,我从不敢奢望我们会有未来,想都没有想。只是,我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他。幸好不是一个班级,闺蜜同寝室的姐们儿跟他一个班,于是我总是会从闺蜜那里听说,他最近怎么样,打篮球受伤了,考试考差了,哪个女生跟他表白了。我担心却又苦恼着。那一本厚厚的笔记本,承载了我对他全部的思念,像一首哀伤的诗。

晚自习放学的时候,我总是第一个冲出教室,因为他的教室在一楼正对楼梯的位置,而他恰好坐在窗户旁边。他每天会晚出5分钟。有时候我下楼他还在做题,一手抓头发,一手用笔演算。我多么喜欢他,认真的模样。我下楼道的时候会下得很慢很慢,因为可以看见他做完然后走出教室的样子。偶尔,我会偷偷跟着他,假装我们是顺路。不过不会隔得很近,因为怕他发现。我总是喜欢他穿牛仔长裤加黑色短袖的样子,好看极了。

我的日记一直到高三。有一天,她们跟我说,他跟那个女生表白了。

我回去一页一页的翻。第一页:张爱玲说,喜欢一个人,就愿意为他低到尘埃里。我低呀低,好想在尘埃里开出一朵花。明安,李清香喜欢你。第二页:刚才听到广播里放的那首歌,我好喜欢啊,你也会喜欢吗。......直到最后一页。我郑重的写下,明安,再见。不后悔喜欢你,祝你幸福,以后要忘记你了,对不起,如果你不爱我,我坚持不了很久。然后我把日记本泡在了一盆水里,一页一页的撕掉了。

后来再无后来。

高中毕业的时候爱上了一个小混混,皮肤很白,小眼睛,光头,笑起来很可爱。没有特别高。我们在一段路上相识,那条路很长,当时太阳很大,两旁的树太小,我独自一人往前走。没有一个人。然后我听到一辆破烂电瓶车的声音在我身后由远及近,目的地很远,我惊喜的看向身后,他微笑着,我仿佛觉得,他是在看我,那一瞬间,我觉得我们的眼神在接吻。他在我身边停了下来。我跳上车,搭上他的肩膀。于是我爱上他了。他很瘦,不是见骨架的那种瘦,是骨架很小,却很直,四肢有肌肉的那种瘦。有时候他骑山地车,看见我走路,会下车来,一手扶车,一边帮我拿水杯,却不说话。他曾在夜晚约我出门,开车让我坐在副驾驶上,陪他去买卖烟花。他一边抽烟一边让我给他剖橘子喂他吃。他也带我到他经常打牌的地方,我总是笑嘻嘻的坐在他身后,看他打牌抽烟,他朋友会调侃的叫我嫂子,却不会在我面前说关于他的任何事。他却从不曾主动牵我的手,也从不曾吻过我。后来他跟我讲,他有女朋友。然后我哭了。

大学之后遇到了第一个男朋友。追了我一个月。恋爱一周后牵了我的手,两周后的某个晚上,自习之后在一个无人的角落吻了我。那种感觉,是牙膏的味道。一边抗拒,一边说服自己,男女朋友本应如此。两个月之后,提出想跟我去开房。我没答应。他说尊重我。第四个月,我在想什么时候可以答应,然后告诉他,两年。他说好。第五个月过了一半,放暑假了,他不经常给我打电话,我会主动打给他,慢慢我也不想主动联系他了,想看他能坚持多久不联系我,一直没有联系过我。第六个月过了一半,我提出了分手,他答应得很爽快。

半年后遇到新的男生。一个有礼貌并且体贴的学长。是谦谦君子的模样。我们谈古论今,从国家大事到人生理想,从摇滚到民谣,从美食到旅游,从床罩的颜色到鞋子的颜色。我叫他我家哥哥。我们恋爱了。去云南听到的客家民谣,看到民间艺人的狂欢我会拍下来给他,去彝族看篝火晚会会打电话给他,会和他一起参加草莓音乐节,他为我弹的第一首吉他是阿肆的预谋邂逅。他说我们的恋爱就像一场有预谋的邂逅。他会认真的说很多冷笑话,他回复我聊天会思考两秒钟,跟他在一起,我极容易想到,彼其之子,美如玉。可后来我们还是分手了,他说,我们不合适。是的,不合适,我也这样觉得,我总是想让他觉得我是一个有趣的人,我们的聊天话题永远都有深度,可我,从未对他有过渴望和冲动。后来我从我们的共同好友那里知道,他喜欢胸大的女生。突然就释然了,原来他是有欲望的,不会总是君子的模样,也会有禽兽的样子,只是我们彼此看不见。于是就缺了那么一点,可爱。祝他幸福。

你看,遇到一个对的人,多么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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