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租房的唯一窗户旁是一面更衣镜。或许因为在被原主人购买后拉回家的过程里受了颠簸,镜子上有三道横贯或斜贯镜面的裂痕,在镜面上构成了一个顶着一横的X图形。也许你幼年时也曾手执万花筒观察过里面那个被多边形状切割的支离破碎的世界吧。因为病痛折磨了一年多的王森,却能在更衣镜子的每一个部分里都看见完整的自己投影其中。
哥哥王杜就无法做到这一点。他是一个魁梧的,四肢发达的男人——“这破镜子里的任何一片,甚至都无法装下王杜的一片腹肌!”王森苦中作乐地想着。
突然,他从窗口迅速转过身来,回到一张像是勉强塞进屋内的行军床上。做出正卧床休息的样子。但很快,他又弹了起来,一把抓过床边小几上自己的那台香蕉手机,他迅速将游戏帐号登出,又拿手背感受了下因为运转太久而有些发烫的机身,将之装进上衣里兜。
想了想,他又把手机拿出来,换到朝里一面的里兜。
王森心中时间估算差不多的时候,屋门却没有如平时一般准点“啪嗒”一声打开。已经晚上十点多了,按说王杜也该下班回来了。
王杜近来终日早出晚归。在打完两份工之后,还要到各个医疗机构帮王森咨询有关肾源配对和排队的事情。
现在摆在兄弟俩面前的有两个难题。一个自然是金钱,王森大学肄业后因为身体原因,压根没上过一天班。王杜因为需要照顾病患,时常在医院陪护或是出门为王森寻找药方药引的缘故,已因他尴尬的出勤率接连被多家公司辞退。现在只好靠摆地摊以及在一些小店打打零工赚出两人的一应开支。另一个难题则是肾源的配型。这也是横亘在所有尿毒症患者面前的难题,找到合适的肾源很需要费一番周折。因为缺乏肾源等上三五年甚至十几年是很平常的事。那不仅会让王森继续在五百一次的透析里继续煎熬,将来攒够了换肾钱,也可能因得不到及时移植而死亡。
此时此刻,王杜手拿一张类似宾馆小卡片的东西坐在在一间诊所门前的公共座椅上。他的胸口起伏不定,像是拿不准主意却又被谁强逼着似的,紧缩的眉头下的双目,蕴着矛盾和痛苦的……水光。
他坐在那踌躇了很久,终是站起来的时候,黑色的沥青路面上上溅落了一滴眼泪。
王杜身着一件灰色的旧外衣,上面粘着油漆以及红色的转头划痕。他拍了拍上衣,一咬牙,便拉开诊所大门,试探似的脑袋先探了进去。
观察几秒后,他走进这间诊所的接待室,在墙上一题哦红色横幅下驻足,上面写着:“肾内科专家沈冰——您的肾源配型顾问”。
王杜试探着敲了敲接待室内的一张桌子:朝一扇像是通往楼上的小门内喊道:“请问有人吗?”
“啪啪啪啪啪啪”一阵声响从门内的楼道里传来。
很快,一个穿着白大褂搭配人字拖的身影出现在小门里,这位肾内科专家稍微有些气喘地定了定神。眼带询问地看着王杜。
“您这里能帮助肾源配型吗?”王杜问。
“我就是干这个的,”专家瞟了眼王杜手中的卡片小广告,说:“但这个要花不少钱。你知道,除非肾源的提供者和接受者是直系血亲,茫茫人海里找一颗能配上的肾,实在是太难了。”
听到这一句,王杜的眼睛有些发亮。
“五十万,”专家看了王杜一眼,补充道:“从现在开始找,保守估计四个月,还不一定能找到。”
“但钱你得先交给我,”专家说道:“你知道这事儿的性质——我担了很大的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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