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日,是商家的契机、城市的骚动。普通的一天赋予了意义便称为节日,节日是造梦的日子,人们沉迷于短暂的祥和中,甘愿营造出团圆,幸福,浓情蜜意以及一切美好的氛围,不快的记忆会在当天存档,是难得糊涂的机会。
春节更是人们造出来一场奢侈又长久的梦。各家各户早早准备,就为了这几天的狂欢。我的印象里,过年是一群母亲的忙碌,小年刚过,我婆就要开始紧锣密鼓张罗蒸馍,偌大的案板,四五人围在一旁撸起袖子,把浑身的力气用肩膀传到手上,再压到和好的面团上,一遍又一遍的发力后,面变得越来越光滑细腻,人们边聊着家常里短,手上的功夫却不停,一个个揪好的小面团在说话间变成了圆滚滚的馒头,只待让它受热后再经过几十分钟蒸汽的洗礼,就可以出锅了。这时的馍是最好吃的,夹上还带着“滋啦”声响的油泼辣子,最为普通的食物,也能被称为“人间至味”。
第二天,油锅搭起,冒烟鼓泡。就开始在里面翻滚各式各样的炸面花,形状各异,听我婆解释,炸的有“麦穗儿、石榴花、蝴蝶、馓子”,无非是一些依着这些花样捏成的面团,可能是为了感谢自然的馈赠,用人类的一双巧手和土地遥相呼应。翻腾的油锅里依次下进去各类食物,等滚烫的油过了一遍,翻上来后,人们对新年的期盼也翻了上来,过年的吃食就准备好了。
这些还远远不够,为过年而准备的任务一项一项完成后。从大年三十晚开始,家里就成了“门庭若市”,一些熟悉的陌生的面孔在这几天都杵在眼前,招待是不可避免的,父亲爱热闹,母亲总得在灶前一直忙碌不停。长大后我是不喜过年的,除了成了主要劳动力得不停收拾外,没日没夜的热闹也让人疲惫。
越是记录,关于“年” 的回忆慢慢浮现,小时候我和哥被早早送回农村老家,连着被送回的还有整箱的炮。农村的夜早早到来,我俩不及天黑拿出“小蜜蜂、万花筒、窜天猴”开始放,火光点燃,烟花绚烂,在黑夜映衬下更加夺目,却转瞬消失,就像时间,是火炮上的引线,只要燃起来,让人快得不敢眨眼。
大年初一到了,照例给正回来的父母打电话,打这个电话的时候,总有忐忑还有些隐秘的期待,我的手绕弄着红色的电话线,滴滴滴三秒后电话接通,一般是妈接的电话“马女,妈跟爸马上就到屋了”,那头传来的声音让我觉得踏实,我们一大家子会坐在一起安稳的吃个饭,不用顾忌那个小小的门面。我的爸妈终于可以在这一天歇下了。那时这种场景满足了我对幸福的所有期待,也是对“年”最初的感觉。
再往后,我们一长大,过年不回老家了。关于“年”那些红火的记忆变得有些暗淡,我渐渐发现人们为了过年的不可言表,囊中羞涩的不堪与无奈,家家的不可说都藏在年里,毕竟几天快活后,都要继续面对无情的生活。我们现实中缺了哪部分,会在吉祥话里许诺出来,以前年是个猛兽,现在是个神仙,缺钱的收到祝福“财源广进,日进斗金”,身体不行的会收到“祝您身体健康”,可人是贪婪的,便在年面前把愿一次性许个遍。喜欢过年的,那尽情享受,不喜欢的,既然是人造出来的梦,当修行忍忍吧。
外面又是一年时节的烟火绚烂,好似不给天空留下一点缝隙,灿烂的烟花在空中炸开,火花又淅淅沥沥落下,未等落到地上,就消散了。斗转星移间,没人和我过年的时候放花炮玩了,哥在外面当兵,过一会儿,我们一家人吃团圆饭的时候,妈和哥视频又该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