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驱使文字,使它服务于情绪
总有些人,比如我,由于目睹于社会文化上的一种偏见或者说分歧,产生出来一个疑问:什么样的文字才算是“诗”?或者说,什么样的创作者才算是“诗人”?
最近我得到这个结论,有那么2种人:专业的诗人、业余的诗人。对这样的2种人,“诗”的标准是不同的。
前者是传统科班出身,热衷于把一切都总结于一个体系之内,就好像世界上被散落了许多真理似的;
而后者满腔热烈、愁肠若渴,浑身饱溢出浓烈的情绪,好像是个没盖子、倒不尽的酒坛子,盛了从九泉下汲出的琼浆。
专业的诗人以体系为生,谁打他的饭碗,就是杀父的仇人;业余的诗人,不靠文字吃饭,好像肆意妄为、潇洒自在,呵呵。
专业的诗人要货与客人,拿钱饮乐,虽不至于谄媚于人,但也必要装出个卖座的“范儿”来,装得好的,有叫民国范、盛唐风、强汉志、大国华彩的,装得不好的,有叫“砖家叫兽疯狗”的。
业余诗人不装,不会学、也学不会:我们从不装“范儿”,也没有如此多余的心力去装“范儿”。
要说明,
对业余诗人来说,写诗是个休闲运动,所以业余者不会也没必要去学习如何一步步地写出既符合源远流长而来的古代诗词创作技术和规范模式,又符合专业诗人体系要求的“境界”“格调”之理论。
业余诗人们不会也不需要戴着镣铐跳舞。
由此,业余诗人的创作是要直接方便快捷地表达情感,把已经酝酿好的情感,快速的一波打出去。
【专业和业余的一个重要区别就在这里呈现:到底是情绪服务于文字?还是文字服务于情绪?】
【解释一下,情绪服务文字,就是命题作文,先确定要表达什么思想感情,再去寻找、酝酿、伪造出这个情绪,这个领域做得好的,就如同那些为戏而生的老戏骨,演什么像什么,绝不能小看;而业余诗人就反过来,先有了必须发泄的情绪,再去寻找合适的表达方式,在众多表达方式中,诗的形式简短有力、自由度高,常常和情绪配合的恰到好处,使情感的流泻顺畅自然,因此受了欢迎。】
在除文字以外的世上,几无一个可以肆意发泄情绪波动,而不对我们好奇、打听、评论、说教的地方。
然而压抑了压抑不了的情绪是要发泄的,即使是发泄,我们也不愿打扰他人,更遑论,我们还需要读者。我们仍然想要受关爱,却不能来源于相识的人。
而怎样既发泄了情绪,又不必打扰于人?
那就是:留白。
【有什么文体能容许大段的留白?那也只能是诗(包括一些变体,歌、词、散文、随笔)了】
把情感留在字里行间。而字句行列又成了一个框架,把情感牢牢锁住,就像关到小匣子里,只待埋于地下、与我无关。
〈“与我无关”,这就是个美好的想象,今天的杂草拔除了,明天又有新的发芽。我们只被流水般的情感推着走。
宁愿把那缤纷杂绪比作弹药,把文字想象为枪械炮膛,去构筑。
没有弹药的枪械和铁管有什么区别,不必伤人,真是太好了。只是那情感如果太过浓烈,也不是那么容易关得住,因此有些似乎失败的例子: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人到情多情转薄,而今真个悔多情。”
“问世间、情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我摘取些恋爱相思的句子,但愿读者有直接的感受。
到底,如此“失败”者毕竟少数,多数情况下的情绪,即使在在朝夕间浓妆艳抹,也毕竟短暂,一旦发泄出去,更是留存不住,倏忽间便潜于字句之下,即使作者本人、也不总能无遗漏地回想起。
而为了达到这样的效果,去充分无残留的发泄情绪,让身心恢复平和健康,重新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去,对于枪具的构造也是有一点要求的。
只为了表达的顺畅。这是自我要求,没有人逼迫。
哪怕因此,某些作者学习了格律、古韵,甚至学习研究用方言、繁体、异变字、外文、自创字词、特殊符号、拟声词、音乐等进行创作,也只是出于自我的要求,为了更好的驱使文字(乃至于字形、字音)这个工具,使它更好地服务于情感情绪。
【对业余诗人,终归是文字服务于诗情】
业余诗人当然也有分歧,比如有完全不关心读者,用词晦涩恶劣的疯人,也有希望交到朋友,被遥远处的陌生人关怀的寂寞客。而大多业余诗人也是普通人,为了表达的顺畅,理所当然地会选择常用的词句,编成顺口顺心的段落,在某些巧合下,就好像深得到格律用韵的精髓,而被专业诗人大大称赞,好像文字能驯服了情绪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