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你好,我是白丽。今年27岁。
9年前医生诊断出我患有精神分裂,因为我坚定不移的告诉医生有人在监视我,在得到母亲否定的回答之后我第一次住进病院。每天的吃药、吊针让我整个人昏昏欲睡打不起精神。
那里的病人都来自农村,出乎我的意料,平时大家都很安静。病院其实只是一个盖着平房的院子。我的病房门口有个压水的水井,每天都有人在那里忙碌的洗洗涮涮。我常常趴在窗台上看着陷入回忆。
初春的时光安静祥和,三个月后医生批准我出院回家。
为了打消我的顾虑,万般无奈的妈妈把原来住了将近20年的老房子卖掉。陪我在城里一条很热闹的街边重新安了家。本以为一切可以悄无声息的重新开始,以为我的人生会和街上来来往往的路人那样平凡美好。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我又陷入了更大的困惑中。
2017年1月的一天,距离农历新年还有不到一个礼拜。本来放暖的天气都让人嗅到了春天的踪迹,但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又冻的人不敢出门。就连平日热闹的市场街上流浪的狗都不见了踪影。大雪忽忽悠悠地飘到半夜,睡得很沉的我突然就醒了,脑子里异常的清醒就像放大假期而兴奋到睡不着的时候一样。我盯着黑暗里的某处迟疑了一会,听到楼下传来争吵的声音。声音在冬夜里回荡格外凌厉清晰,“对,是我告诉他的!”我的心倏尔一紧,这么有特点的声音我是不会听错的,没错就是那个人。
这半夜突然发生的一切使我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我要去到外面看看吗?我这样的想着,但只是一瞬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个世界这么大,偏偏在我家楼下说话?他的声音一字一字念的如此清楚,生怕人听不到吗?他把什么事情告诉了什么人?这不是已经很明显的事情吗?就算我冲到楼下他们就会跟我说什么吗?我不想让我妈再为我担心……
想到这里我哑然失笑。大约我就命该如此吧?这么多年了,一切都被掩盖的很好,在这场灾难最中心的我却依然熟视无睹眼前发生的一切。
02
我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一个人怎样活才算对得起所有人?
时间退回到10年前,我还是个对未来怀揣期待的高中生。一天上午的最后一节是自习课,因为一道难题解不出的我不知不觉间走了神。脑子里莫名其妙的飘着kabasiji四个字使我有些窝火,我闭了闭眼睛想把这些字从脑子里甩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目光被躺在一旁的便签本牢牢的吸引过去,鲜红的底色在阳光的照耀下越发娇艳,上面印着银色的小字。我读了一遍觉得太无聊。大概是在大红色的刺激下我的大脑清醒许多。午休时间很快到了,铃声刚响就有几个身影嬉笑着窜到门口,“什么,还kabasiji?”我顺着声音抬头去看,眼前却一片模糊,只知道那两个男生的位置在第一排或第二排的最后面。
为了适应高中紧张的学习和寄宿生活,在开学前一个礼拜我把视如己命,留了4年的一头长发决然的剪掉。开学1个月后我摸的自己最长还是不过5公分的头发愤愤然的写着日记。“你可以借我几张纸吗?”我抬头一个长头发女生赫然站在我的座位前。“写字用的。”在我印象里A应该是坐在教室另一边的,没搞错吗?为了借张纸居然跑这么远?是腿太长了吗?我拖过旁边最小号的便签本,朝她惨然一笑。这是我第一次和A说话,当时只知道她学习很好,也不会想到日后我和她会有什么要命的交集。
“疑心易生暗鬼,很多事你越想,越易生事,不多虑的才是聪明人。”很多年以后《甄嬛传》里看到的台词。
那一年时间很快进入到高二学期。我们班从新学区搬回到古朴的老校。很意外的我和A分到一间宿舍。忘了从什么时候起我总是有心无意的留意A说的话,并且从字里行间抠出和我的N多“巧合”。
学习的压力和自己的疑神疑鬼以及家里发生的变故,仿佛把我整个人逼入墙角。终于有一天成绩单再次摆在我眼前的时候,我知道是时候做出改变了。我不想再把更多的人扯进这场迷局中,我不确定他们的目的,不想再痛苦的想那些巧合,我只想把他们甩掉。人生大幕仿佛轰然倒塌但我心里却无比平静。我做了自己的逃兵——退学。
03
All roads lead to Rome,能供我们选择的路往往不止一条。但人是贪心的,为了争取一己私利不惜把自己的人生活成一场赌局——不成功,便成仁。当时的我却不懂,自私的把自己想象成了一个勇敢的人。那天下午我攥紧着拳头将自己一直考虑的计划付诸实践,我对着空气骂了一句脏话:A你是个×××。变了音调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生生撕开一道难看的裂痕。还没等我缓过神,又一句脏话蹦出口。我努力的侧耳倾听,周围只有四面白墙冷冷的与我面面相觑。“笑死人了……”我小声嘟囔着眼泪夺眶而出。很久以来压抑的想法、心里累积的深深恐惧和生活的不顺一一涌上心头。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我不知道自己为何在这个时候痛哭,甚至觉得自己哭的很虚伪。
“同桌。”
颤抖的身体突然僵住。如果要形容当时的感受,就两个字——孤独。
我把头埋在胳膊里,安静的听着房间里的声音。感觉自己是一个被摆在砧板上的小丑可笑又孤独。
10月份的天气隐隐透出一丝冷意。那次痛哭后一个月的中午我外出买东西,不知不觉间走到学校附近。当时正好遇到学生上学。我下意识的顺势从桥上拐到护城河另一边,想离他们远一点。“你看看是白丽死了还是A死了?!”人群中传出的话使我大吃一惊。
我不记得我是怎样走回去的,只记得我哭着跟我妈说感觉有人在监视我。有几次我甚至拨通了报警电话,在警察的仔细询问下我却激动地连地址都表述不清。这些似乎都在印证我妈的猜想——我 病了。
于是,有了文章开头的那些事情。
04
从床上坐起来后我一直紧张的盯着墙上的挂钟,在时针终于指向数字7的时候心一横拨通了店里小李的电话。
“喂,××,我白丽。那个今天我肚子痛的受不了,不能去了,请个假可以吗?”我语气里尽是讨好的说。
令人心虚的安静
“疼的受不了?”半响电话那头反问了一句。
我没有勇气回答,电话那头传来汽车转弯时的提示音。“叮叮叮”的声音敲击着我的脑壳。
“真是受不了你们这种人,要请假不能提前说吗?”
依旧是沉默
”好吧,我知道了。“
电话挂断,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我妈会怎么说我呢?我把自己裹紧被子里。后半夜几乎没睡的我伴着清晨太阳的温度居然沉沉睡去。
一个奇怪的梦。梦里我来到一个宽敞到看不见墙壁的地方,到处都是耀眼的白光和错落有致、被风吹起的白幔,心里却感觉很熟悉。我在那里走了一会,发现一排淋浴喷头,就没有丝毫避讳的开始洗澡。心里还想着的一会儿要参加一个重要的宴会……
"What a good thing we lose,
What a bad thing we kenw."
从世界的什么地方传来一阵歌声,哀凄婉转令人动容。
这么想着的时候,我醒了。
旁边的手机响个不停,我抓过来按掉闹钟。已经13:30。
在床上挣扎了一会想回到梦中那个光明温暖的地方再仔细看看,不知道没来得及参加的宴会上有啥好吃的?想到这儿肚子唱起了空城计。
反射弧被无限延长。脑子里又开始乱七八糟的想事情。
我不知道事情还会不会更糟。我确定昨晚的争吵不是幻听。
我把现在获得的信息整理如下:
1、昨晚那个说话的男生Z是曾经喜欢过A的人。我不是一个八卦的人,是A在宿舍里自己说起的。
2、Z和A当时不在一个班。当年学校扩建新校区,全区所有的高中生都在这一个学校。
3、那个喊我“同桌”的男生T和Z还有我,三个人是小学五年级的同学。
这样看来我不能确定A是否知道什么内情,但是却有可能是T当年惹了A。如今故意找Z传话。
我甩了甩脑袋,十年来我一步步寻着那些讯息走到今天却还是无力做出改变。但如今疑云层层的生活仿佛终于起了一丝波澜,露出了一丝端倪。
生活还是要继续的。
我走出房间,打开厨房的灯。想给自己做碗鸡蛋面。
身后的黑暗中好像又传来一串紧密而清脆的咔哒,咔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