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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我所工作的图书馆的老馆建筑
那是一个南半球冬季停雨后的早晨,久违了的阳光从图书馆的大玻璃窗里投射进来,就像是提前到来的早春。
我埋头于虚构小说区(Fiction)的书架中,将前一天还来的小说,按照作者们姓的第一个字母,和英文24个字母的顺序排列插放回书架中。馆门开了,一位顾客走到了服务台前,按响了柜台上的铃铛。
我正想起身回到服务台,听到同事米歇尔迎接客人的问候:"Hi,how are you…"(你好吗?)
"Good,thank you.!(我很好,谢谢)"
那位客人回答的声音好奇特,就像电脑在说话,没有抑扬顿挫,还带着一些滋滋作响地电流声。
我忍不住从书架后探出头,只见一位穿着风雪衣的背影,高挑的身材有一些单薄。
那种滋滋作响的机器声再次响起,传递出呆板的说话声:“我刚刚来到这里,可以注册一个图书证吗?”
“当然可以”
趁米歇尔为其注册的间隙,好奇心使然,我走回到了服务台。
那是一位50岁上下的男人,他的脖子上有一个洞,洞的里面放着一架小小的机器,他说出的话,大概都是从这个小机器里发出来的。
“这人一定是得了喉癌”
客人离开后,米歇尔悄悄地告诉我。“可怜的家伙!”
接下来的几天,我经常看到这位有着机器喉咙的人前来借书。尽管他的每一句话,都得借助喉咙里的机器来发声,但他却总是站在服务台前,努力地跟我们交谈着。
他说他来自南岛的西海岸,曾经在那里的矿井下工作过几十年,后来就得了喉癌。是因为煤尘污染所致?他说他也不清楚。不过自从那场大病,使他完全失去了声音之后,他决定提前退休,来到我们这座风景优美,空气清新的小城度过余生。
“你的家人呢?”同事Pam问道
“我单身一人,没有结过婚,无儿无女。我也知道,这癌细胞不会完全从我的身体里消失的,说不定哪一天还会复发…”
早春的水仙花,是新西兰抗癌互助组织的象征
于是,从那一天起,这位名叫约翰,有着机器喉咙的人,就成为了我们图书馆里的常客。
他每次来,总是借上一大堆的小说,并趁馆里客人不多的时候,站在柜台前与我们有意无意地聊上几句。时间久了,我们对于他那特有的机器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也渐渐地感到习惯了起来。
就这样过了大半年,小城的夏天终于来了,馆里也变得忙碌了起来。
有一天在大家忙碌之余,米歇尔突然冒出了一句:“好久没有看到约翰了,也不知道他咋样了。”
于是大家趁馆里清静下来的时候,开始在电脑里查找到了他的账户,这才发现他的许多书已经过期了,他最后前来借书的时间,是三个月前。
早春雨后的玉兰花,在静静地开放着
“给他打个电话,提醒他还书吧。”站在一旁的pam说。
于是我从他注册的账户里找到了他的手机号码。拨打后被告知,手机已经关机了。
两个星期就这样过去了。
一天下午,一位名叫玛格丽特的图书馆老客户,手提一大包书走了进来。她把书放在柜台上,叹了口气对我说“这些书不是我借的,是我的邻居约翰,他的喉癌在半个月前发作了。他昨天晚上去世了,临终前交代我把这些书还给你们,还说这些书已经过期多日,一定有罚款,他让我帮他,把罚款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