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什么时候,只要说起《红楼梦》,似乎都无法避免地要谈到“宝、黛、钗”这三者错乱纠葛的爱情故事。于是,便很少人关注到“金陵十二衩”中的另一位不太“高调”的女子——妙玉。
妙玉在“金陵十二钗”中算不得是一位十分有名的女子,如林黛玉、薛宝钗、王熙凤、贾元春等流,要么是靠才华取胜的,要么是靠盘算机关取胜的,要么是靠显赫高位取胜的。像妙玉这等清闲的出家人在书中的描述也显然没有那么多,就连她的身世也不过是寥寥几笔:苏州人氏。祖上也是读书仕宦人家。因自幼多病,买了许多替身,皆不中用,只得入了空门,身体才好,故一直带发修行。父母俱已亡故,师傅也于去冬圆寂了。文笔也极通,经典也极熟,模样又极好。
当然,妙玉的身世存在着很大的争议,暂且不去管它,今天只是从另一个侧面去窥探一下妙玉对宝玉的感情。
妙玉对宝玉是有着特殊感情的。宝玉一辈名字中必带“玉”字旁,而妙玉的名字中也带一个“玉”字,这恐怕也是作者的有意之笔。“玉”字在《红楼梦》中有着特殊的隐喻,简单说无非是“纯真、纯洁”的代名词,于此看来,宝玉和妙玉是有着相同心地的。同时,在妙玉的判词中也有着相同的表达: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可怜金玉质,终陷淖泥中。妙玉“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痛恶侯门内的肮脏龌龊,宝玉叛逆不化始终不愿学习经济之能。正是由于宝玉和妙玉一样有着玉石般洁净的内心品质,才使得妙玉对宝玉另眼相待,也是其对宝玉暗生情愫的缘由。
爱情世界里讲的所谓“三观一致”恐怕就是如此了。
不过,如果单从名字中“玉”字的角度来看妙玉对宝玉的感情,未免显得太浅薄单一。
妙玉在《红楼梦》中第一次正式露脸是在第四十一回“贾宝玉品茶栊翠庵”,在这一回中,作者将妙玉对宝玉的特殊情感委婉地表现了出来。
四十一回中,贾母带着刘姥姥、贾宝玉及贾氏众姐妹到栊翠庵游赏,妙玉亲自捧茶接待。
只见妙玉亲自捧了一个海棠花式雕漆填金云龙献寿的小茶盘,里面放一个成窑五彩小盖钟,捧与贾母。贾母道:“我不吃六安茶。”妙玉笑说:“知道。这是老君眉。”贾母接了,又问是什么水。妙玉笑回“是旧年蠲的雨水。”贾母便吃了半盏,便笑着递与刘姥姥说:“你尝尝这个茶。”刘姥姥便一口吃尽,笑道:“好是好,就是淡些,再熬浓些更好了。”贾母众人都笑起来。然后众人都是一色官窑脱胎填白盖碗。
刘姥姥这一吃不要紧,直接引得妙玉甚为不悦,甚至要“将那成窑的茶杯别收了,搁在外头去。”妙玉是有严重洁癖症的,粗鄙的刘姥姥口沾了成窑五彩小盖钟里的茶,妙玉自然觉得恶心,抛了茶碗也无可厚非。但是关键在于她对待贾宝玉的态度却截然相反,妙玉在耳房内给黛玉、宝钗斟茶,给宝玉用的杯子却是自己平时用的绿玉斗。这在有着洁癖症的妙玉那儿看来显然有悖常理,刘姥姥用过的杯子妙玉嫌脏一定要抛去,但却给宝玉用自己亲口沾过的杯子。这种行为哪怕是在今天也是一种“暧昧”的信号更何况在那个连手都不能轻易触碰的年代。
你现在愿意让一个异性用你平日里用的杯子喝水么?
所以,单从妙玉这一行为来看,她对宝玉的情愫也是不一般的。
还有一处可以看出妙玉对宝玉感情特殊的地方是在宝玉生辰时。
宝玉生日时,妙玉亲笔写了一纸粉红色素笺送到了怡红院,上面写着:“槛外人妙玉恭肃遥叩芳辰”。此举充分暴露出她对妙玉的感情绝不是一般的朋友那么简单,因为在大观园中宝钗、凤姐、贾母等人生日时,妙玉都没有任何表示。妙玉的这一反常举动甚至连最了解她的岫烟都看出了端倪,以至于也要说上一句“僧不僧,俗不俗,男不男,女不女”的话来。
芦雪庭赏雪联句,宝玉落第被罚到栊翠庵折一枝红梅,宝玉回来便成一首:酒为开樽句为裁,寻春问腊到蓬莱。不求大士瓶中露,为乞孀娥槛外梅。入世冷挑红雪去,离尘香割紫云来。槎枒谁惜诗肩瘦,衣衫犹沾佛院苔。
这首诗写成于宝玉去往栊翠庵取回红梅之后,宝玉取梅的具体过程是怎样的在书中没有交代,这也给妙玉和宝玉的暧昧关系蒙上了一层轻纱。但是,从宝玉的话语来看此番取红梅的过程绝非一帆风顺,书中写宝玉归来之后言道:“你们就赏吧,也不知费了我多少精神呢。” 不难想像,妙玉是如何“折磨”宝玉一番的,然而此种折磨,何尝不是一种深深的“爱意与精神”交流呢?
然而可悲的是,无论妙玉对宝玉有着多少暧昧的情思,最终也无法突破“槛”的阻碍,这种暧昧感情也只能伴着宝玉与黛玉、宝钗错综复杂的感情淹没在大观园的四季轮回里,最终归于白茫茫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