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1

张仁宝经常往返县城的路上，城郊有个小具规模的家具厂——博日，那是丽莲的厂子。厂子在丽莲的精心打理下，蒸蒸日上。

这天，张仁宝路过，却发现门口聚集了很多人，原来是一个工人不小心把手刨着了，他们正在等救护车，丽莲焦灼地走来走去。

“这可不能耽搁，赶紧去济南省立医院，这儿也就是简单包扎，快点！”

丽莲看到张仁宝，把钱包递给他，交代了一个工人和家属几句，大家扶着伤者上了仁宝的车。

第二天，仁宝从济南回来，疲惫不堪的他，坐在沙发上喝了一碗茶。他告诉丽莲手指能接上，不用担心。

心事重重的丽莲点点头，她忽然很想仁宝留下来帮她。这么多年，她真的心力交瘁，不想硬撑了。

常山来县城上高中了。这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很像当年的仁宝。看到他，丽莲心里不知什么滋味，如果当年嫁给他的不是吴秀清，也许这是我儿子。她又妒又恨，又生出一些莫名的情绪。

张仁宝在县城买了房，老吴头却不愿意离开老家，就这样子，吴秀清奔波在县城和乡镇，索性把地交给三哥种了。

丽莲的家具厂着火了，一个工人扔的烟头惹的祸，浓烟滚滚，整个车间陷在一片火海里，尽管消防及时赶到，损失是不可避免的。丽莲住进了医院。

当张仁宝赶到医院的时候，丽莲忧郁地躺在病床上，她的胃病犯了，她吃不下，就算不是病，换个人也是茶饭不思的，毕竟厂子出的不是小事。看着憔悴的丽莲，仁宝的心隐隐作痛。

他放下拎来的水果，冲了一杯水，递到丽莲面前。

丽莲摇了摇头。仁宝只好放下了。

丽莲心里悲哀极了，此刻的她，多么渴望一个怀抱啊，可是整天晃动在眼前的男人，却不属于她。她连一个拥抱都得不到。

“仁宝哥，你来帮我吧！”丽莲终于开口了。

“这……”他不敢擅自做主，他必须征求秀清的意见。

重建需要钱，更需要信心。丽莲在仁宝答应帮她的时候，有了一线生机。他们

筹到一笔钱，重新修建厂房，扩招工人，生活经历了半年的艰难，慢慢有了点起色，希望就在眼前。

这天，因为陪一个大客户，两人回的晚，仁宝把丽莲送到家，有些微醉的丽莲望着他，抓住了他的手，“谢谢你！”

仁宝抽回手，虽然喝了酒，可他意识明白，他不能给丽莲什么，更不能让她有念想。他再不能伤害这个女人了。

“瞧瞧念波睡着了吗?”他一边说一边飞也似的逃离了丽莲。

丽莲翻出了相思结，她拿来剪刀却剪不动，她疯了一般扔掉手里的东西，趴在床上哭了起来。

生活总是不尽如人意，丽莲尽管什么都明白，只是看得开，却不一定能放

得下，这或许就是女人的悲哀吧！

第二天，丽莲浑身不舒服，她勉强做了点面条给念波，就躺下了。中午念波不回，丽莲也没吃饭，依旧昏沉沉地睡。她仿佛看到了仁宝，手拿相思结站在面前，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刺眼的窗花，那群快乐的吹鼓手，还有柔情蜜意的王博……

思维混乱的她，竟然三天水米没进。第四天，她终于坐了起来，用冷水冲了冲脸。她心里清楚，自己又犯浑了，张仁宝总归是自己的死结，很难释怀。可她，还有念波啊，她必须让自己冷静。

重新走进厂房的丽莲，人们惊奇地发现，她变了。她再不是以前那个朴素大方的样子，她烫了大波浪，穿着时髦，每天奔走在客户和厂子之间，特别有精气神儿。

2

吴秀清开始是担心的，她总以为仁宝一定和丽莲有牵扯，她借故有事来过厂子，并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别，再加上仁宝从不夜不归宿，渐渐的她不再防备了，这个朴实的女子，竟然还主动邀请丽莲来家吃饭。仁宝感激在心，但事已至此，他决计不在丽莲面前流露一点儿感情。李丽莲已经习惯了接受现实，也一门心思用在厂子里。

生意越来越红火，常山大学毕业又来到了家具厂，念波也上高中了。李金华因为血栓躺在病床上，丽莲妈整天照顾他，难得出去走走。

这天家里来了不速之客吴秀清，他和仁宝来探望过，所以认识这儿。正在收拾东西的丽莲妈赶紧把她让进客厅。

寒暄一番过后，吴秀清说明了来意。原来，秀清的一个邻居，因为妻子乳腺癌刚刚去世，四十八岁的男主人和丽莲一般大，为人口碑不错，而且在司法局上班，她想把丽莲介绍给他。

丽莲妈为难了。她知道丽莲心里的苦。当年若不是自己横加干涉，丽莲不会落到这种地步。王博走后，自己以前劝过丽莲，但丽莲为了念波，就是不肯。如今念波大了，丽莲该有自己的打算了。可是她会同意吗？

3

这次轮到吴秀清睡不着了，晚上，她试探着向仁宝说出这件事。仁宝也赞成。这几年，他知道丽莲的心思，丽莲也在他的心里，但既成的事实无法改变，他按捺住自己，已经对不住丽莲了，绝不能伤害秀清。所以几年下来，他只在心里惦记丽莲，只在生活上关心丽莲，却不做违规之事。而丽莲自从那一次之后，似乎也理智了许多，除了工作接触，他们都在刻意回避着对方。

如果丽莲肯答应，自然是好事一桩。可怎么开口呢?

两人商量由秀清再去丽莲妈那儿探听口信。

打听回来的结果是丽莲不肯。丽莲妈也无可奈何。

那个男人仁宝也很熟识，为人又好，他决定开口试试。

这天，打理完一些事情，丽莲望着那盆绿萝出神，常山有文化，又干练，办事老成沉重，要是念波能找个这样的小伙，该多好。想想又觉得可笑，自己是不是操心早了。正想的出神，仁宝来了，丽莲不自然的笑了笑，仁宝看她有点怪，却不明由。

“丽莲，”仁宝看着她，“我想和你说件事。”

“什么事？”丽莲没在意。

“邻居的妻子不在了，那是个好男人。”仁宝急着表白，生怕丽莲误会。

“我想，是秀清，她打算介绍给你。”总算结结巴巴说出来了，仁宝觉得轻松了。

“什么！”丽莲瞪大眼看着仁宝。

“滚，你滚出去！”愤怒的丽莲站起身。她指着张仁宝，浑身哆嗦。

“丽莲，别误会。”仁宝赶紧解释。

“真的是秀清，她是好意。”

丽莲听不进去，她拾起茶杯摔过去，仁宝躲开了，杯子碎了，水洒了一地。

仁宝知道不能再说了，他推门走出了丽莲的办公室，坐在自己的沙发上，仁宝点了一颗烟。

张仁宝吸了一口，轻轻地吐出来，那烟儿在眼前晃动，飘飘渺渺，似乎那个下午又在眼前了，她求张梅给她编的那个美丽的相思结，是大哥给的钱，彩线是自己在镇上精挑细选的，他总以为可以和丽莲相依一生，却不料一波三折，总成有缘无分之人。他的心里比丽莲更煎熬，眼睁睁看着相爱的人儿在眼前孤苦无依，却不能相拥相护，甚至要表演到绝情，这个大男人眼眶湿了。

愤怒的丽莲总算冷静下来，他觉得张仁宝不懂她的心思也就罢了，竟然为她说媒，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无论如何不能接受。一霎时，往日的辛酸又涌上心头，千丝万缕，纠结不清，这使她又怨又怒，情不自控。

常山出差回来了，看到父亲闷闷不乐，私下里问母亲，秀清把提亲的事告诉了常山。

“可能是丽莲误会了吧，”秀清说。

“哦，”仁宝和丽莲的事情常山是知道的。

“这还不好办，你们别操心了，我来办！”常山拍着胸脯说。

4

念波放假了，经常来厂子玩。他缠着常山讲大学的事，大学是念波向往的地方。今天，她又来了。

常山附到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念波只点头。

第二天，厂子里来了一个顾客，她一定要找丽莲定制家具和沙发。谈妥以后，他留下了一张名片，丽莲看到名片上写的是苏振国。

原来，他就是吴秀清要给丽莲问的对象。妻子已经过世三个月了，还沉浸在悲痛中的他，不愿意接受现实，尽管说亲的不少，他都谢绝了。他和妻子购买的一套新房还没装修，他想着尽快收拾，离开这个地方。妻子病了一年，这里到处都是妻子的影子，他住在这里沉闷压抑，所以决定搬到新房去。而来丽莲厂子要货，是听常山说起的。

七天后，货到了，却因为有一组沙发尺寸过大，进不得电梯，又回了厂子。苏振国一来二去就和丽莲混熟了。后来，常山告诉他丽莲单身，惺惺相惜，他忽然对丽莲有了兴趣。

就这样，苏振国成了厂子的熟客，有事没事他会来玩玩，而丽莲一直蒙在鼓里。

仁宝舒了一口气，常山和念波经常在一起，不知嘀咕啥。

大家都相信，无论怎样的心结，只要有耐心，有真心，就一定能解开。

就让那个相思结飘在他们的梦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