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傲江湖》是金庸先生比较得意的作品之一。
在情结上,主要围绕日月神教与名门正派的争斗展开,其中又夹杂着双方内部的权利斗争,跌宕起伏又环环相扣,给人以深刻印象。
《笑傲江湖》塑造的大组织按实力排序的话,少林、武当与日月神教当属最强。在小说中,少林、武当一直被认为是正派武林中的泰山北斗,而日月神教则是“邪魔外道”的领头羊。接下来则是五岳剑派、丐帮、昆仑、青城这几大名门正派。其余如五仙教、海砂帮、六合门之类的门派虽各有特长,但毕竟是小组织,实力上还是略输一筹。
在这些大组织中,华山派最为我们熟知,毕竟是主人公令狐冲所在的门派。认真读过小说的人会发现华山派的名声与实力极不相符,可以说名气远大于实力。
小说开始时候的林震南在与儿子林平之的交谈中得知,提到青城派,林震南还敢去送礼攀交,而华山派对林震南来说就高不可攀了。后来在刘正风的金盆洗手大会上,当刘正风得知华山派岳掌门到来时,连忙出门相迎,不住称谢,各门派也都低阶拜见。接着刘正风被嵩山派逼得走投无路,希望同气连枝的各派为他说句公道话,从他问话的顺序与语气来看,显然对华山派岳不群是最重视的。再到令狐冲带领群雄上少林营救任盈盈,路过武当山脚下,冲虚道长见令狐冲使得独孤九剑后,也上前询问是否得华山派风清扬前辈亲传,也能看出华山派成名已久。
但以华山派的实力来看就不那么尽人意了。就五岳剑派中,岳不群的实力似乎仅强于泰山派的天门道长,相比左冷禅、莫大、定闲师太就差了一些。更要命的是,其他各派中与岳不群同代的人还都是门派中的中坚力量,嵩山派号称有“嵩山十三太保”,仅出场的就有费彬、丁勉、陆柏等人;恒山有定逸、定静两位师太,而且恒山剑法以剑阵为长,群体作战能力出众;衡山虽未专门介绍,但最少还有刘正风、鲁连荣两位;泰山虽说天门道长实力不强,但人丁兴旺,除天字辈的天松、天乙,还有更高一辈的玉矶子、玉磬子、玉音子;而华山派却只有岳不群一人独撑场面,而且最有趣的是,岳不群与夫人宁中则因惧怕桃谷六仙复仇而带领全派弟子集体逃命。
华山派的名声之盛是有原因的,祖上有过辉煌历史,有底蕴,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而且还出了风清扬这样名满天下的高人,就连傲气十足的任我行谈起自己佩服的三个半人,其中一人就是华山派的风清扬。要知道另外三个人可是三大顶级门派的掌门:东方不败、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
可是,为什么这样一个曾经响当当的大组织大门派,确落得如此不堪。
华山派的衰败总得说来有两方面原因,一方面是组织自身的问题,另一方面则是领导人的问题。
当一个组织发展越来越大的时候,内部机构都会极力证明自己的价值与重要性。若是遇到业务相近的部门,除过证明自己外,还要与其他部门开展竞争。有时候为了抢夺核心业务,对“对手”适当的打压也是可以的。这样一来,时间久了势必造成整个组织效率低下,失去市场竞争力而整体崩盘。
华山派号称百年基业,最鼎盛时期有成百上千的弟子,正是一个人员众多,机构庞大的大组织。而剑宗、气宗就是衍生出的业务工作相似的两大核心机构,按《笑傲江湖》的说法,两个部门都说自己才是华山正统,应该在今后的发展中占主导地位。长期的斗争酿成了二十五年前剑气之争的大规模爆发,导致华山高手死的死走的走,仅弟子伤亡就在百人,门派高手也死了二三十位。
最终这场内斗以气宗“胜利”而告终,不过也使得华山派一蹶不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任你百年大派遭逢此劫也会垮掉。组织过于庞大,最大的问题就是内部机构本来应该是相辅相成的互助关系,由于要争夺话语权,通常会成为相互争斗的对立关系。对立的结果自然就是失去市场竞争力,影响组织整体利益。
接下来就是领导人的问题了。
华山派前几任领导书中并未介绍,我们只说现任领导——掌门人岳不群。掌门人一方面要自己能力出众,才能够得到众人认可。这点岳不群已经达标,至少在华山派内部是顶级高手。但领导仅自己能干是不行的,重要的是能够知人善用,愿意培养人,能够发挥团队能力才是好的领导者。而岳不群的三个特点就注定他不能成为一个好领导。
嫉贤妒能
一个好的领导最希望自己手下能人辈出,可岳掌门则恰恰相反,最怕的就是手下太有本事。
令狐冲在后辈中是出类拔萃的人物。论武功,在五岳剑派众弟子中能算得翘楚,他一人就能克制青城四秀;论智谋,他在明知武功不及的情况下与田伯光周旋,最终成功救出仪琳;论人品,他尊重师傅师娘,尊重前辈,见到不平之事敢于拔刀相助;此外,在华山还受师兄弟爱戴,群众基础好,是一位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好少年。可是他越是出众,他的领导岳不群越是要挤兑他。等到令狐冲练成独孤九剑,在破庙里救了华山全派,这位领导嫉妒心更是淋漓尽致,对帮华山派渡过难关的弟子令狐冲说:
“令狐冲令狐大侠,你还不解开我的穴道,当真要大伙儿向你哀求不成?”
作为华山派最高领导人,看到自己门派出了这么一位能力出众,又对组织忠心的员工,不提拔重用已经很过分了,竟然还言语挖苦,如何能对组织有益?
最终,令狐冲这位优秀员工被各种栽赃陷害,然后开除出了华山派。
后来岳不群练成辟邪剑法,实力增强。但他妒贤嫉能的性格并没变。当上了五岳剑派掌门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将各派高手引进思过崖的剑洞将他们一网打尽。为了使自己更容易掌控五岳剑派,宁愿将其中的高手全杀干净,恨不得手底下全是毫无本事的草包,一个组织遇到这样领导,也不难解释25年还是不得翻身。
不懂得知人善用
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没有人才不可怕,哪怕手下都很平庸,但只要人尽其能,发挥出自己的优势,也能发挥不小的力量。不过很可惜,岳不群识人用人的能力同样很差。
风清扬教令狐冲练剑时说:
“岳不群那小子,当真是狗屁不通。你本是块大好的材料,却给他教得变成了蠢牛木马。”
令狐冲自己也想:
岳不群课徒极严,众弟子练拳使剑,举手提足间只要稍离了尺寸法度,他便立加纠正,每一个招式总要练得十全十美,没半点错误,方能得到他点头认可。而他自己是开山门的大弟子,又生来要强好胜,为了博得师父、师娘的赞许,练习招式时加倍的严于律己。以致剑招虽熟,却发挥不出威力。
风清扬带人明显不同,当他看到令狐冲性格洒脱、随性,教剑时就要他越随便越好,正投其所好,使令狐冲使剑时心中畅美难言。如果令狐冲也是拘泥不化、不懂变通的人,那么自然不是这种教法。
由此看出岳不群教徒弟,无论什么人什么性格,都是一种办法。可以说完全不懂得因材施教,那么教出来的徒弟自然很次。这样一位领导,没有知人善用的本领,拥有着华山剑法这优质的硬件设施,却不会把合适的人安排在合适的岗位上,手下的人拿着计算机却只发挥出计算器的功能,显然出不来性能、质量上乘的产品。
格局小,没魄力
一个组织的强盛,与领导人的魄力是分不开的。
任我行看到令狐冲这样的人才,丝毫不顾及他的任何身份,三番五次要其加入日月神教,并允诺要以教主之位相传。除过任我行之外,东方不败、任盈盈也是一脉相承,将很多江湖上有实力的杂派都笼络到自己麾下,只要有情有义有胆识有本事,关键时刻别掉链子,有点小毛病完全不是事儿,几乎不管这些人的出身好坏。
在日月神教海纳百川的模式下,产生了一个前员工联盟,虽然这些人已自立门户,但教主一声令下,仍是尽心尽力。像梅庄四友、五仙教、黄河老祖、绿竹翁这些都是自己既成一派,又都受日月神教调遣。
五岳剑派内部领导人,嵩山派掌门左冷禅担任着五岳盟主,一心要促成五岳剑派合并,目的是要和少林、武当形成三足鼎立之势。虽然手段有些卑劣,但也是有魄力、有抱负之人。嵩山派在他带领下,实力始终为五岳之首。恒山派掌门定闲师太虽是女流之辈,又是出家人,为人和善,但仍不乏是位有气魄、有远见的好领导。在自己临死之际,能够将恒山派掌门人之位传给令狐冲,就见其识人之准、心胸之宽广。要知道当时的令狐冲不仅是杀己仇敌岳不群之徒,而且还是男子,并且武功与恒山派毫无联系,无论从哪点来看都不适合接任恒山派掌门。可这位老尼确敢于打破陈规,将恒山一众女弟子交给令狐冲。最终时间证明,令狐冲不负所托,既保全了恒山派,而且使恒山派实力大进。
再看岳不群,格局、气魄就小太多了。田伯光名声不好,不能交;不戒和尚说话疯疯癫癫,不能交;五仙教爱用毒,不光明磊落,不能交;杀人医生平一指,性情怪异,不能交;就连自己门派剑宗传人,那也是坚决拒之门外。这就导致尽管华山派金字招牌还在,他自身武功亦不弱,可他只想做个小地主,顶多再觊觎一下系统内的五岳剑派,只能看到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这样的格局,这样的气魄自然只会让华山越来越弱。组织用人,必然要取其大者,不能拘泥于小节。岳不群和五岳其他掌门相比便低一筹,要再和日月神教相比就更不如了。华山派不仅没什么前员工联盟,倒是有封不平、丛不弃这样的前员工官司。
金庸先生自己评价《笑傲江湖》,认为其已不再是一部专注于江湖情仇的小说,更像是一部书写权利斗争的小说。而且《笑傲江湖》没有特定的历史背景,按金庸先生的说法,他适用于任何一个朝代。也许正是这样,才让我们在《笑傲江湖》中读出了与武侠不同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