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朵在绽放时就注定要凋谢,树叶在抽芽时就注定要飘落,而我们,从相遇时,就注定要别离。
1.
我曾经有一个朋友,离愁是他的名字。
离愁当然不是他的父母给他起的名字,是他为自己起的昵称,QQ昵称。
可能是为了效仿孟母,年少的时候父母带着我数次迁居,大概也是希望能把我培养成一代文人雅士,而想来如今我这样不上不下的样子,倒是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心意。
迁居的经历把我的童年划分开来,幼儿园,小学,中学,就像舞台剧,每一个段落都是一个片场,每一个片场都有自己的演员、剧本,如果小学片场的演员走到了中学片场,那对不起,你没有台词,没有剧情,也就没有存在感,没有人愿意担任这样的角色,所以你只有乖乖的回到属于你的舞台。
离愁是中学时代的角色,所以他是我曾经的朋友。
认识离愁是在我童年里的最后一次搬家,那之后的时光我自认为已经长大,就不属于童年了,搬完家后放学的路上就碰到了他,他主动与我招呼,我见他废话比较多,于是顺理成章的交了朋友。
也许那时还不是朋友吧,毕竟我是一个乖乖学生,而他是一个问题少年,这样的两个人能成为什么朋友呢?不如说是一个伴吧,毕竟一个人太过孤单。
后来毕业后升学,我们被分到了一个学校,我感到很兴奋,这是我第一次遇到有人打破片场的界限,可以从上一个片场一直混到下一个片场,我兴奋地拥抱他,我说,以后,我们是好朋友,恩,你要罩着我。
离愁愣了一下,挠挠头,说,我们本来不就是好朋友么,干嘛要是以后?
我说,不要在意那些细节,反正,作为好朋友,以后在学校就靠你罩着我了!有人欺负我,你要帮我欺负回来,有人欺负你的话,你先跑路,我帮你告老师!
离愁听了我的话,感动的声音都有些变了,他激动的大声对我说,你大爷的!
然后追了我六栋教学楼,于是我高中生涯中第一个记忆,就是从在教学楼中迷路开始了。
2.
离愁是个问题少年,他上课自然是不学习的,在翘课打台球打电玩打篮球都懒得去的时候,他开始看小说,本来这和我没什么关系,但这厮总在放学的时候把上课看的小说说给我,搞得我好像听连续剧似的,有时候一本书看到一半他就不看了,而我自然也就没得听结局,好多次我都想一刀砍了这个看书不能善始善终的禽兽,但一来实在胆小怕事,二来从来没有零花钱的我实在买不起凶器,只能咬牙放弃。
后来这厮便开始怂恿我看小说,在他的怂恿下我用多年来的积蓄买了人生的第一台电子设备,当然存满了小说,从那时起,我便为后来养成的晚上不睡觉的好习惯打下了基础,从此上课注意力越来越差,在好好学习的道路上越走越偏。这是前因。
在升学考试后,正式进入高中之前,父亲发现了我的电子设备,并摔碎了我这人生中的第一台电子产品,我一直想不明白大人为什么总喜欢摔东西,而且摔的东西还都价值不菲,我带着疑惑与他大吵一架,再次退化到了纸质社会。这不是后果,这是旁白解释。
后果是后来我在课堂上借用同学的电子设备看小说终于被老师发现并被没收然后我的同学告诉我一个坏消息那台电子设备不是他的而是他的同学的他的同学要我放学别走!
恩,于是我人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放学后跟人在操场上……约谈。
我是个读书人,人家约架我约谈,我寻思妈的打架我不一定打得过谈判我怕过谁啊,结果到了现场我算是知道了什么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当我屁颠屁颠背着书包到了操场,发现对面的竟然是组团来的还带了装备……
于是谈判就变得很容易了。
“赔钱吧~”
“恩。”
“我那些年五十收的,这样我也不坑你,你赔五百吧~”
“恩,嗯?”
“怎么,你有问题?”
“额……没有。”
“好,那明天拿钱吧~”
当时我忽然豁然开朗,我忽然就理解了李鸿章签订什么马关条约,辛丑条约的感受,这就好比你跟人约好比武,你到处寻觅终于找到一把超级无敌牛逼哄哄飞流直下三千尺大宝剑,身穿齐天大圣美猴王同款战甲,然后你兴冲冲去了发现人家手里拿着AK-47,腰里别着沙漠之鹰,身后还有一个火箭筒……
好吧,我输给了无邪。
第二天离愁来找我。
“听说你昨天让人揍了?”
“……,你有钱么?”
“妈的揍哪了,这也没伤啊,难不成给你整个打肿了?”
“……,你有钱么?”
“干啥?”
“借钱。”
“借钱干啥?”
“你说呢。”
“靠,这事交给哥们儿了,到时候记得请我吃顿好的就行,妈的还有人敢欺负我兄弟!”
“!”
恩,恶人还是应该交给恶人解决,我想了想,点点头,转身回教室了。
第三天我站在班级的公告栏下,离愁过来找我。
“成了,他以后不敢来找你了!”
“恩,我知道。”我吸着酸奶漫不经心打量着他,恩,鼻子眼都还在,就是有点肿。
“!,你怎么知道?”
“诺,一看就知道了啊。”我指了指教务处的处分通知。
“哦,处分啊,这个没事,毕业的时候就消了,记得请我吃饭啊!”
“恩,你有钱没?”
“!?,干啥?”
“借钱!”
“借钱干啥?”
“请你吃饭不用花钱啊!”
“……,诺,就二百了。”
“恩,”我顺手从他手里接过来,“反正是请你吃饭,就不用还了吧~”
“我靠!”
我又被追着跑了六栋教学楼,不过这次没有迷路,我在学校里待了一年了。
3.
手腕上心爱的手表,滴滴答答,时间慢慢地走过。
离愁越来越少得待在教学楼,除了上学放学,我很少在教学楼的范围看到他,有时候上课走神的时候我也会想,这厮现在又在哪里快活呢?是在小卖部抽烟?还是在操场上打球?唉,为什么我这么苦逼要端端正正坐在教室里写小说……
是的,我依然是老师眼里的乖孩子,离愁依然是老师眼里的问题少年,但我终于发现我们其实是一样的。
我在教室里写小说,睡觉,不学习。
离愁在教室外打篮球,抽烟,不学习。
古人云,物以类聚,所以我们才会成为了朋友吧。
但是我又不如他,我没有他那么纯粹,我太虚伪。
我羡慕他在教室外自由自在,他羡慕我不听课都会做题。我哈哈笑着,我没有告诉他,假期我妈给我报了补习班。
后来毕业后我去了外地上大学。
后来毕业后离愁去了外地当兵。
后来有一天我发现QQ好友里面没有离愁这个ID了,我们失去了联系,他变成了我曾经的朋友。
在毕业前的早些时候,我在自己的空间写了一段话。
我写:
对我来说,这个世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他们,一种是我们。如果我们变成了他们,很遗憾,因为他们再也不会变成我们。安静地看着树叶的慢慢飘落,总有一些极小极平凡的喜悦和疼痛引起我无限的遐想。关于时间,自己内心也常常会有小小的争斗,跟身边的人一起叹息时间总是在不知不觉中过去。没有人能够挽留住时间,沙漏里的沙子,飘落的树叶,手腕上心爱的手表,滴答滴答,时间就是你最忠实的伴侣,不离不弃,默默的陪着你老去。风轻轻地吹拂着树叶,仿佛是幽会中的女孩子喃喃的低语。这结局荒凉,但又多少可慰藉,让我们知道我们没有停止,继续行走,继续长大,爱或者离开,然后终将落定尘埃。可以想象自己站在漆黑的舞台中央,没有布景亦不需要观众,只一束清幽的白色的光环笼罩,透视了一切的浮华尘嚣,青春年少——疯狂的,低糜的,明媚的,忧伤的,甚至华丽的挥霍的桀骜的妖娆的,又寂寞又美好的,青春年少。
离愁在下面问我,对于你来说,我是我们还是他们?
我说,呵呵,后来的我们也许会变,但是我希望我们一直是我们。
离愁说,呵呵,恩,放心吧,我们永远是我们。
我们那时聊天时总喜欢用一个呵呵做前缀,就像现在总喜欢加一个笑脸的表情。而现在我已经很少使用呵呵这个词汇了。时间,就这样,慢慢将改变渗透进了我们的生命里。
后来有一天我发现QQ好友里面再没有离愁这个ID了,我们失去了联系,他终于还是变成了他们。
4.
在故事的最开始,在我的那个小房子的周围,其实住着四个好朋友。
帅驴,小鱼儿,离愁和我。
升学考试的过程中,我失去了帅驴,远离了小鱼儿。
帅驴离开时对我说,小十,等你以后去我在的地方,一定记得找我!
后来我高中毕业,竟真的去了帅驴所在的城市。
我打电话给帅驴,告诉他这个消息,他高兴坏了,他告诉我,他会把一切准备好,等着我过去。
我答应了他,然后我失信了。
毕业后的第一年,小鱼儿给我打电话,问我还好么?
我说,能吃能睡,有什么好不好的。
小鱼儿沉默了一会儿,说,好久没见了,回来来我家玩吧。
我答应了她,然后我又失信了。
我喜欢小鱼儿家的房子,在最开始认识的时候,我喜欢她的家,我喜欢她家的别墅,我喜欢她家的大电视,我喜欢她家可以一直上网的电脑,我喜欢她每天有用不完的零花钱,我喜欢她家的院子里停着的那辆奔驰轿车。
但是后来我开始喜欢复式结构,不喜欢看电视,不喜欢玩电脑,而我最爱的车也变成了保时捷。
曾经没有的我慢慢得到,唯一不变的是依然没有零花钱。
而她家又不能给我零花钱,所以我就觉得我不喜欢她家了。
毕业后的第一年,小鱼儿给我打电话,问我还好么?
我说,能吃能睡,有什么好不好的。
小鱼儿沉默了一会儿,说,好久没见了,回来来我家玩吧。
我答应了她,然后我失信了。
在帅驴的城市里过了三四年,却始终没有勇气拨打那个号码,始终没有见面。
三年时光,说短不短,说长不长,我们该是都变了,再见又有什么意义呢?
有时候,相见不如怀念,怀念不如相忘于江湖。
原来我们都是这么冷漠的人。
帅驴说,你来到我的城市,一定要来找我啊,我会把一切准备好,等着你来。
我答应了他,然后我失信了。
5.
没有什么是永远属于你的,花朵在绽放时就注定要凋谢,树叶在抽芽时就注定要飘落,而我们,从相遇时,就注定要别离。
这是已经走过的日子告诉我的。
我不知道我们这一生会相遇多少人,又要别离多少人。
所以我们只能在拥有时更加珍惜,这样在失去后才不会后悔,后悔是最痛苦的情绪,你恨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你连报复都做不到。
我总是喜欢带朋友出去尝试新潮的食物,喝咖啡,或者出去逛逛,朋友们偶尔笑我是个吃货,其实我只是觉得我已经失去了那么多,美食也好,美景也罢,我愿珍惜所有美好的东西,我已经失去了那么多,我不能再失去它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