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深秋时节的湘北,太阳出来比夏天要晚出了许多,出来一树多高,那就差不多是早上的七点多快八点钟了。刘主任晚上睡过了头,早上起来稍晚了一点,她来不及洗漱,赶紧把竹笼子里的鸡放出来,在门前的禾场里撒上几把稻谷后,就往雷队长家里赶。因为这天早上,她一直还没有听到雷队长喊社员出早工,一个生产队,二十几个男劳动力和七八个不做早饭的青年妇女窝在家里不出早工,这是多大的事情,怎么不叫她这个包队的支委着急呢。个子小巧的刘主任,火急火燎小跑式的一下子就赶到雷队长的屋门口,见到垂头丧气坐在门口的雷队长,她气都还没来得及喘匀,就用手指着雷队长说:“光汉,光汉,日头出来都有一树多高了,你咋还不见你喊人出早工呢”?“刘主任,我不想当这个队长了,昨晚我已经跟大队莫书记讲了”。“哦,别人说你几下,你就不干了,你就这点出息,你还算是个男子汉吗”?“刘主任,你晓得的,这个队长我本来就不想当的,是莫书记巴的蛮硬要我当的。刘主任,我真的不干了,我吃不了这个亏,也没有这个能力,你劝也是白劝”。雷队长说不干了,她这个包队支委说了一大堆的话,劝了一个早晨都没有能说服了他,弄得她垂头丧气地回了家。刘主任,不讲是个大家闺秀,也是出生在一个比家殷实的富裕中农家庭,解放后她与哥哥一同参加土改并且入了党,她哥有文化些就去外地当了脱产干部。过去的农村,奉行的女子无才便是德,再有钱的人家也是不让女孩子上学堂的,因此,她是大字不识一箩筐。由于没有文化,她只好留在大队当了个妇女主任,并且一干就是十多年了。刘主任回到家,匆忙洗了个脸,又到了夏副队长家。“进武,进武,夏进武”。她站在夏副队长的门口一连喊了几声,夏副队长家里都没人吱声,她推开半掩半闭的大门一看,屋里冷火秋烟的,这一家人一大早去哪里了?一打听,夏副队长趁不出早工的机会与他爱人带着小孩子到四队他岳父家去了。哎,队长撂挑子不干了,副队长又去丈人家了,看来今天只能放假了,刘主任一个人自言自语道。她虽然当大队干部多年,她只会做妇女工作,正儿八经安排生产的事情她还没有干过。 不出早工,父亲也没闲着,清早他到屋后面的水塘挑了两担水倒在灶后的大水缸后,他就挑起一担粪筐在河堤上去拾猪粪,堤上串到堤下,堤坡上满覆霜与露水枯草被父亲踩出了一道道弯弯曲曲的线,如同雪地上被人趟出的道。到吃早饭时分,父亲就已经拾了两个半粪筐猪粪,重量那是有五六十斤,交到队里可抵当一个劳动力半天出集体工的工分。吃罢早饭后,还不见有人喊出工,父亲就跑到河洲上去砍柴火,真还难得这么有空闲时间去砍点柴火。没人催着出工,队上的人各有各的安排,有走亲访友的,有到河洲、湖边去砍点柴火的,有寻点猪菜的,也有到珊珀湖罩点鱼捞点虾的等等。队上的红卫x黄毛儿也没闲着,他跑上跑下到了好几个生产队,他酝酿在八队队屋的禾场上搞个批×大会,县里刚下放到队里的县一中唐老师,听说有很多的问题,得让他老老实实地交待交待,当然队上的∝连长老曾还有富农黎两兄弟也要让他几个作作陪,让他们尝尝文化大g命x运浓浓的火药味,也把文化大g命∝动在八队掀起一个高潮。当然啰,他也是想在八队社员群众面前显摆显摆他∝派的威风,让大家看看他这个黄毛儿也不是等闲之辈,是如何如何的了不起。鼓咚,鼓咚,叮哐,叮哐叮……,住在雷队长前面的陈克炎家里上午锣鼓喧天,一下吸引了队里好多的人,大家以为是他家要办什么喜事,是不是他的养女朱兰兰要出嫁了?上午又来劝雷光汉当队长的刘主任也去了陈克炎的家,她不是到他家看什么热闹的,她是来看陈克炎家到底在干什么的,队上闹这么大的动静,她这个包队支委不能不晓得。刘主任刚到陈克炎的门口,正在挥舞鼓点子的陈师傅见大队刘主任来了,他马上叫了一声“停”,并快速跑到门口去迎接刘主任。“克炎,你们家上午敲锣打鼓,这是要干什么”。“哦,刘主任您来了,我们这是在练习锣鼓点子,莫书记派人来递话,说是到时候大队用得上,这不您家侄儿陈毛儿,邹队长的相公春喜也在这里学”。陈师傅成分也不差,只是在民国时候加入过什么流什么会之类,解放后就一直做不起人,所以他就那么小心翼翼的,见到刘主任给刘主任回话,是前一个您后一个您的。“哦,是这么回事,那好吧,你们继续练吧”。刘主任进到陈师傅的堂屋,晃了一眼队上几练鼓点子的人就去雷队长家了。 3“光汉,你想好了没有,这个队长你到底是当还是不当?”“我不当了,真不当了,刘主任”。“真不当了,这个我劝不了你,那我去找莫书记……”。刘主任好的歹的又劝了雷队长一阵子,有点犟的雷队长还是不干,他只好打算下午去找莫书记,让莫书记来给这头犟牛做工作。刘主任回家里草草的做了个中饭,让公公婆婆和女儿上桌吃,她用茶水泡了一碗饭,没上桌子,几口几口连喝带吞下肚后,立马就去找莫书记,队长撂挑子了,她这个包队支委束手无策,她心里急。刘主任大步流星的过七队赶到六队的大队部,三间一偏的黑壳大瓦屋大门紧闭,刘主任走上中间堂屋的阶檐后,“老马,老马”用手使劲的拍着大门,不一会儿大门吱呀一声就开了,开门的是大队部守电话的老马。“老马,你大白天关什么门?”“哦,刘主任您来了,中午了,我刚想眯一会儿,怕是大队部的东西有失就把门关上了”。“老马,上午莫书记到大队部来了没有?”“来过了的,到大队部旁边的王木匠家吃的中饭,这会儿回家去了”。“哦,知道了,我这去找他”。刘主任再爬上大堤,急忙由六队往一队奔去,因为莫书记的家是住在豆港一队的。豆港一队抵界白螺十二队的大堤脚下,一栋二间二偏的稻草屋,这就是莫书记的家。二间主屋一间是堂屋,一间莫书记的房。两间偏屋,一间是莫书记两个弟弟的房,另一偏屋是厨房厕所什么的。莫书记先前是住的土改时分得地主的一间大瓦房,他结婚时把瓦半卖半送给了大队修学校,然后就做了二间二偏的稻草屋。刘主任下堤到了莫书记的家,门是关着的,但没有上锁。刘主任推开大门,喊了几声莫书记无人应答,她只好到一队出工的田地里去找莫书记,她琢磨着莫书记莫非是到队里参加劳动去了?在一队的田间地头,刘主任费了好大力气,莫书记没找着,只找着他的爱人春梅。“春梅,莫书记下午没回来?”“没回来,他那个死鬼,每天喝得醉薰薰的,经常半夜三更才回家……”。经莫书记爱人这么一讲,刘主任心里明白了。“哦,春梅,晚上你跟他讲,明天一早要他到八队去一下,八队的队长不干了”。“好的,我跟他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