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第一次去丽江时，还是和阿八一起。当时她刚失恋不久，决定出门散散心。

阿八是个自由撰稿人，没事儿就会给一些时尚杂志写写稿子赚钱，生活时间比较充裕。基本上每周五我俩都会碰一次面，先是去建外SOHO的川成元吃顿麻辣香锅，再去东棉花胡同里的江湖喝一杯。

去川成元每次都会点固定的五样菜：西兰花、红薯条、油豆皮、藕片、金针菇，还有一样菜会根据当日心情灵活选择。那天我们两个人吃完麻辣香锅出来，坐在马路边儿抽烟。她突然问道：“你现在存多少钱了？”

“一千五吧。”

“说好的六千呢，不靠谱。”

就在决定辞职去丽江前，我曾信誓旦旦地跟阿八说，存够六千块钱就走。但此时距离飞昆明的日子还剩不到一个礼拜。

“那你打算怎么在那边生活？”

“随意吧，先上路再说。”

阿八朝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她说从来都没有见过你这么不靠谱的姑娘，突兀得让人没有任何一点准备。

二

和阿八在丽江住了些日子。我俩开始天天混迹「江湖」。江湖是丽江比较有名的一家酒吧，隐藏在一条叫王家庄的巷子中，外面没有牌子，需要费些力气才能找到它。酒吧里有火塘，一群互不认识的背包客围坐在火塘四周，嗑着瓜子喝着啤酒聊着天。

九点半乐队开始唱歌，主唱每次开口都会有一大堆人尖叫鼓掌。经常混「江湖」的人除游客外，大多都是长住于此之人，有些是客栈老板。这些人总是会带上几个姑娘，在浑暗的烛光里摇着骰子，喝酒吹牛。

我和阿八都很喜欢乐队的吉他手。他是傣族人，因为觉得自己普通话讲得不好，经常沉默不语。他很怀念几年前的江湖，那时客人还很少，那时乐队还没有名气。可是每个人都会围坐在火塘旁安静地听歌。没人玩骰子，没人吹牛逼，甚至为了避免打火机“啪”的一声影响到歌手情绪，都要等他们唱完一首歌时才会点烟。

但随着江湖名气越来越大，慕名而来的游客越来越多，这里开始变得喧杂。只有吉他手没怎么变，依然会在每晚客人走得差不多时，安静地坐在火塘旁弹上一段。

后来他去参加了一档原创音乐节目，唱了一首自己写的情歌，听说让许多人掉了眼泪。

没过多久，阿八独自去了大理，并在临行前一天悄悄为我付了后面的房费。

三

也许是在丽江的江湖酒吧里留的记忆太深，回北京后就和阿八时不时窜进东棉花胡同里的江湖，喝到凌晨二三点，再跑到麦当劳买俩双吉，沿着地安门一直走，走到东四美术馆，走到汉堡吃完，走到公鸡打鸣，路灯熄灭。

在江湖我总是能找到自己最好的量，两中杯Mojito，一小瓶青岛，从微醺到迷糊再到清醒，每一次我都眯着眼跟阿八说：我又喝美了。

这里有两款特别的调酒，一款叫「相濡以沫」，45元；一款叫「相忘于江湖」，50元。去过江湖的人都在说，单从酒单上看就明白了一个道理：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几次去江湖都会看见一个男人，长发，大眼睛。第一次见他时，他就很自然地与我们打招呼，丝毫没有陌生人的痕迹，却也没有令人尴尬的过分热情。阿八说他是射手座，我说他是天蝎座，我们打了一个赌，赌注是一杯大号Mojito。

有一次去看耳光乐队的现场演出，发现原来他竟然是乐队的萨克斯手。没过多久又发现，原来他就是江湖的老板。

那天耳光乐队在江湖唱了《十声笑》，场面很热闹，随后《十声笑》演出视频在网络上疯传。

不久之后，《十声笑》被禁。

四

与阿八告别，准备一路西行。临行前我和她又去建外SOHO吃了顿麻辣香锅，然后去江湖喝了一杯。我们还是像从前一样喝到凌晨二三点，再跑到麦当劳买俩双吉。我们在麦当劳坐了很久，后来我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醒来时发现她把我睡觉时的照片发到了微博上，说这个小孩又要去远行了，这次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见面。

在藏区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结识了许多新朋友，与过去几乎断了联系。拉萨也有家酒吧叫江湖，有半年多时间，我都待在这里调酒，看着每一个走进来的客人，听他们的故事，偶尔也会想起过去，想起曾经豪迈的日子和那些单纯的情谊。

再回北京已是两年后。

给阿八打电话相约见面，她问我想吃什么。我说“麻辣香锅呀！”电话那头犹豫了一下，听到她说：“还是吃点儿别的吧，总吃麻辣香锅会腻。”

见到阿八那天北京正在下雨。我们约在一家商场，她说这里有家米粉不错。吃饭时，她告诉我，她准备闭关写小说了，可能要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再联系。

事实上，从那天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阿八，也没再听到过有关她的任何消息。

五

坐在江湖的一个角落里喝黑啤，听耳光，看灯笼，发呆一整晚。

这里众生百态。

有人假正经，有人真性情，有人吹牛，有人卖文艺。但不管世道多糟糕，院子里的灯笼是不变的，永远红着脸，春心荡漾。阿八曾经告诉我，前路再险恶，也得撒欢儿扑下火。疼痒是一时的，遗憾是一生的。

喝光了杯里最后一口酒，耳光乐队唱起了《相忘于江湖》。

“红尘相遇的男女，我爱你呀我恨你，爱恨何必曾相识，相识何必在一起。还不如彼此忘记，了无牵挂的来去。相濡以沫的我们，相忘于江湖里。”

再次微醺。

那些相濡以沫的人。相知以心的人。相照以胆的人。相怜以泪的人。相恨以血的人。

原来大家终会成为相忘于江湖的人。

记得有一次在帮朋友改稿时，我写着：上一秒钟的你永远不可预知一下秒会发生什么。而此刻，耳边有一个声音正在问着：谁能同年同月同日生，谁能同年同月同日去。

原来有很多事都是我预料不到的。又或者说我的预料总是超出了我的范围。

时间把我扔进一个巨大的迷团里，转了很久都未能解开失去他们的秘密。

-END-

我们在人生的不同阶段

总会和某些不同的人为伴

少年时期 青年时期 中年时期 老年时期

我们身边的朋友有一些是一致的

但大多数是不同的

那些分分合合 聚散扭转

本就是人生的常态

不必太过于为一个人的转身离开而难过

也不必为了挽留某一个人而付出太多

学会适应人生当中的变化

老话常说“随遇而安”

其实无论对待生活、事业、情感

都需要有一份随遇而安的心态

我们希望跟每一个朋友都能够相濡以沫

但有时却只能相忘于江湖

所以当我们与每一个朋友朝夕相伴时

要足够真诚、包容、善良和美好

即便有一天大家相忘于江湖

我们也会感激

生命中曾有过彼此

最后，特别想对栗吱的各位朋友说

希望我们的身边总会有几个知己

哪怕他们只能陪你走过人生的某一段岁月

也要珍惜有他的旅程

并期待无论生命中有谁

都能给我们留下最美的记忆

——栗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