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东京
连续一周,鲁笑每晚跟踪大昌和美子,她去同一家酒吧两次,找过两个不同男人。没人跟踪她,她也没表现出任何疑心。
鲁笑上午去图书馆浏览新闻,查阅资料,下午听了两次东京大学举办的国际关系讲座,退休的日本政客和前美国政府官员谈论日美关系。一次日本军事基地开放,他混在人群里,近距离观察日本军人。他还去了两次《朝日新闻》和《读卖新闻》附近的酒吧,边喝酒边听记者发牢骚。
鲁笑东鳞西爪地找到不少有用的信息,却无法串联起来。他开始明白丁一凡的忧虑,中国、日本、美国、乃至整个世界处于一个十字路口,何去何从,无人能判断。可有一点毫无疑问,每一种选择,都将产生深远影响。
鲁笑想不明白小林英雄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他怀疑相互关联,可缺乏太多的线索。他每天登录秘密邮箱,丁一凡始终没有动静,似乎忘了他。他动过念头,交上报告,让丁一凡开展官方调查,但骄傲和虚荣心让他保持沉默。
周日中午,大昌和美子带着女儿和儿子来一家美国牛排连锁店。店里生意兴隆,几乎坐满了客人,鲁笑嘴馋牛排,也走进去。他的位置在角落,对着大昌和美子的后背,间隔三张桌子。他注意到,当大昌和美子说话时,儿子表情正常,女儿却一脸不情愿,撅着嘴唇,眼神四下顾盼,就是不看妈妈。
鲁笑观察着女儿的脸,他知道她叫小林樱花,十五岁,高中生。之前他见过她几次,从未留意,虽然她头发和服装不太像典型日本女高中生,可毕竟年龄还小。但这一次,他从她脸上读出某种成熟女人特有的东西。
小林樱花每天早上七点半钟出门,搭乘地铁上学,八点十分走进学校大门,下午两点二十离开,不立刻回家,而是参加补习班,或者和同学逛街,六点半回家。鲁笑连续跟踪了她三天,没发现异常,忍不住怀疑自己多疑。但星期五早晨小林樱花走出家门的那一刻,鲁笑立刻意识到她的微妙不同。她裙子稍微短些,头发盘起来,成熟许多。
她放学独自乘地铁,坐到热闹的商业区。她走进一家麦当劳的洗手间,十分钟后出来,脱掉了校服,换上一身职业装,脸上化妆,还戴着金色的假发。她轻车熟路地走进旁边的豪华酒店,无视酒店员工的怀疑目光,乘扶梯上到二楼的摇滚餐厅。
餐厅光线幽暗,客人坐了三分之一的座位。鲁笑远离吧台坐下,周围多是年轻日本男女和欧美游客。他直接要了一份汉堡和一杯果汁。鲁笑不动声色地扫视屋内,L字形的吧台坐着几个衣装革履的中年白人,目光贪婪地盯着日本女人。小林樱花自然没逃过他们的视线,她坐下没多久,已经有三个男人过来搭讪。另一侧的两张桌子被一群身穿美国大学T恤的年轻人占据,看他们体型壮硕,吵吵闹闹,端食物的日本女服务员不得不来回躲闪,避开年轻人粗鲁的手。鲁笑猜测他们是美国大学橄榄球运动员。
一个秃顶的白人男子坐在小林樱花旁,他喊酒保来两杯烈性酒,小林樱花居然毫不犹豫地喝了一大口,捂着胸口贴在男人身上。目睹这一幕的酒吧,厌恶地走开。秃顶男人在小林樱花耳边低语几句,她一个劲摇头,他劝说几句,她搂着他的脸亲吻。他们公然亲热一阵,其他男人投来羡慕的目光。
小林樱花走向洗手间,秃顶男人公然跟在后面,吧台旁观的一个男人说了句什么,秃顶男子回头做个笑脸,表情淫亵龌龊。
鲁笑清楚即将发生什么,他见识过太多人性的黑暗,既不惊讶,也没打算干预。他不是风化警察,她不是他的亲朋好友,她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她选择同陌生人乱搞。但是,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从另一侧走向洗手间。
他站在女洗手间外,推开一道门缝聆听,没听到动静。他走进男洗手间,见里面被一堵墙隔成两部分,靠门一侧是小便池,他绕道另一侧,听见残疾人专用的大隔间里衣料摩擦的悉索声。他过去敲了两下门板,用英语喝道,“出来!”
“谁他妈的在捣乱?我是东亚证券的伯尔尼,别让我出去揍你的屁股!”一个满嘴英国牛津腔的声音说道。
鲁笑一脚踹开门,见伯尔尼坐在马桶上,裤子褪到脚踝,小林樱花跪在地上给他口交。他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开却没发出任何声音。鲁笑粗暴地推开小林樱花,胳膊肘顺势打中英国佬太阳穴。伯尔尼像一座石像砰地摔倒,鲁笑抓着他的领带,拖到隔间外,喝道,“滚!”
“先生,你干什么?是她主动找我!”伯尔尼抗议说。
“她才十五岁,你这个恋童癖。我应该送你去警察局!”
“我不知道,我发誓我真不知道!”伯尔尼见鲁笑瞪起眼睛,手忙脚乱地抓起裤子向外跑。
隔间里,小林樱花抱着胳膊坐在墙角,惊恐地看着鲁笑。
“我们走!”鲁笑抓着她的胳膊。
她没有反抗,顺从地跟着鲁笑。这时候屋门打开,一黑一白两个美国大学橄榄球队员走进来。他们酒气熏天,大声争论什么。鲁笑拉住小林樱花站住,身体遮着她,等候两人过去。
“嗨,瞧这个小妞!”白人球员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兴奋地嚷道。他一米八五的个子,上肢肌肉异常发达,两条胳膊像常人大腿一样粗。
黑人球员没说话,只是圆睁充血的眼睛,不怀好意地盯着鲁笑和小林樱花。
“小伙子们,我们还有事,不能陪你们玩。”鲁笑试图挤过去。
黑人敏捷地挡住去路,他身高两米出头,体重两百公斤以上,像一座黑色山岭矗立。鲁笑皱着眉头看着他,试图通过语言来避免冲突,他还没说话,白人已经抓着小林樱花的胳膊说,“日本骚货,来,我让你尝尝美国香肠的味道!”
什么东西在鲁笑体内突然爆裂,他失去控制,像一只猎豹扑向猎物,右脚以闪电般的速度踢在白人耳根。白人摇晃两下,扶着墙壁试图站稳,眼里升起迷雾。鲁笑两脚踹在他心口,他噗通跪下。鲁笑差点重击他暴露的后脑发力,脑海深处残存的理智让他收住拳头。他对黑人说,“让开路,我们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黑人眨眨眼睛,见刚刚还生龙活虎的同伴跪在地上起不来,似乎有些惊讶。他狞笑看着鲁笑,露出两颗歪斜的门牙。“日本小子,我来和你玩!”他两腿分开,摆出标准的美式橄榄球运动员冲击的姿势,张开双臂,以和他体型不相符合的惊人速度冲向鲁笑。他想抓住鲁笑,凭着体重和力量上的优势制服鲁笑。
鲁笑滑步让开黑人桥墩一般粗壮的身体,同时身体后仰摆了一个漂亮的腰桥,避过黑人树桩般的胳膊,一阵风声从他耳边掠过。
黑人身体失控,轰地撞在墙上,墙壁出现两个碗口大的洞。他转过身,丑陋的笑容变得狰狞,眼睛里闪烁着兽性的疯狂。“狗娘养的杂种,我弄死你!”他大吼一声,再次冲向鲁笑。
鲁笑肩头晃动,做个假动作,最后一刻避开黑人的冲击。他知道绝对不能让黑人抓住自己,没有武器和这种人贴身肉搏就是死路一条,但洗手间空间有限,他不可能无限制地躲避。他退后两步,拉开距离,扫视周围,想要找个能用的家伙。
黑人识破鲁笑的意图,不再冲来冲去,而是慢慢地靠近,想把鲁笑逼到死角。鲁笑连续侧踢他的大腿和腹部,就像踢在墙上,反作用力险些让鲁笑摔倒,他倒是没有任何疼痛的表示,反而咧着嘴嘿嘿地笑。
鲁笑这才意识到他服用可卡因,正处于极度兴奋状态,对疼痛的感知大大降低,几乎成了黑皮肤的“绿巨人。”
鲁笑猛地一拳打中黑人鼻子,砰地一声,鼻子歪过去,鲜血涌出。黑人只是身体顿了顿,搬正鼻子,吐了两口血水,依然有条不紊地逼近,想要把他堵在狭小空间里,用体重和力量来解决问题。
鲁笑试图冲到另一侧,黑人晃动拳头,挤压空间,不给鲁笑机会。
再有三步远,鲁笑就要背贴着墙壁。他不再退让,避开黑人的手臂,一连串的组合拳打在黑人大理石般的下巴上。黑人抓住他的胸口,轻而易举地把他举起来,好像他是个五六岁的小孩。他伸出手指,指尖快速划过黑人眼睛,黑人怒吼一声,把鲁笑扔出去,鲁笑重重地撞上墙壁,摔在地板上。
黑人眼皮上出现几道血痕,但眼睛依然完好,他愤怒地冲上来,想要狠狠地踢鲁笑。鲁笑在他抬腿的瞬间,两手撑地,身体如绷紧的弹簧猛然释放,两腿一起蹬出去,抢先踹在他支撑腿的脚踝,黑人撕心裂肺地一声大喊,猛然摔倒,整个屋子轰地震动。
鲁笑不给他机会,像蛇一样缠绕上去,照着他暴露的脖子和下巴,连续出脚。当他站起来,黑人已昏过去,看样子像是下巴碎裂,鲜血从鼻子和嘴里不断流淌出来。鲁笑连续踩在他脆弱的膝盖,听到骨头断裂声才停下。黑人运动生涯多半结束,可能没有撞人的机会,也许是件好事。
小林樱花发出尖叫声,鲁笑迅速赶过去,见白人已经站起来,摇摇晃晃,不太稳定,试图抓住小林樱花。鲁笑一脚踢在他腰部,他单膝跪地。还不认输,想伸手抓住鲁笑。鲁笑再也不留情面,快速移动脚步,腰部发力,脚掌狠狠地蹬在他腰椎,他像被一个大锤子重击,立刻摔倒。倘若不是顾念他们年轻,鲁笑不杀下杀手,也会废了他们。美国人的肆意妄为激发了他灵魂中暗黑的部分。
他注意到镜子里自己冷酷无情的脸。他骤然冷静下来,看着沾满血迹的衣服,知道不能这样没法走出酒店大厅。
“他死了吗?”小林樱花颤声说。
“没有。你跟我走,别忘了你的挎包!”鲁笑拉着她的手说,他估计他们搏斗了五分钟,这么久没其他人进来,非常幸运。如果橄榄球运动员全进来,那他插翅难飞。
他们出了洗手间,就看到两名穿着白衬衫的中年白人交谈着走过来。鲁笑搂着小林樱花的肩膀,用她来遮挡自己。两个白人在谈论日元汇率的走势,只是瞥了他们一眼。但鲁笑知道这将在三十秒内改变,他们看到洗手间的血腥场面一定喊来服务员,警察很快就会出现。
鲁笑拉着小林樱花左转,没踏足餐厅,而是通过服务区的两扇门,进了厨房。三名正在案头忙碌的日本厨师惊讶地瞪着他们,视线落在鲁笑衣服上的血迹和小林樱花不整的衣衫上。鲁笑抢先开口说,“美国人骚扰她,我不得不阻止他们。请帮助我们离开!”
“他们打我。。。”小林樱花抱着胳膊说,她身体瑟瑟发抖。
三个日本厨师打量着鲁笑,彼此交换目光,两个年轻的望着年长的那个,明显他的地位最高。鲁笑坦然地迎视他的目光,等待他的答复。鲁笑可以带着小林樱花硬闯过去,他们可能不会拦截,可也不会隐瞒。
外面传来一阵骚动,有人高喊着什么,桌椅板凳翻倒,脚步声乱成一团。鲁笑知道他们已经发现洗手间的事故,但他压住逃跑的冲动,静静地站在原地。
“这边来。”年长的厨师带着他们来到后门,随手塞给鲁笑一件厨师服,“下楼左转,走到底就是紧急出口。”
“打扰了,让您费心了!”鲁笑恭敬地鞠躬。
厨师砰地关门。
鲁笑脱掉衬衫,换上厨师服。他们走出紧急出口,鲁笑遮着脸,小林樱花紧跟在他身后,压低帽子,尽量不给摄像头清晰的照片。他们走出小巷,步入人流拥挤的街道,穿过两个街口。小林樱花看到巡逻的警察,立刻身体僵硬。鲁笑见识不妙,立刻把她拉进旁边的餐饮店,点了一杯热巧克力让她安神。
餐饮店里挤满了顾客,多是年轻人,声音嘈杂。鲁笑不得不大声告诉小林樱花,坐在这里等他,他十分钟后回来。她两手抱胸,胆怯地问他要做什么?
鲁笑说自己是他父亲小林英雄生前的朋友,恰巧在餐厅认出她,所以才出面干预,他没有任何恶意。他看不出来她是否相信他的话,她还是一副受到惊吓的表情,眼睛不安地四下张望。
鲁笑走回刚才路过的一家服装店,买了几件休闲衣服和一双清仓处理的皮靴。他在试衣间内换上新衣服,把旧衣服和鞋子放进购物袋。付钱时,他注意到女店员审视的目光,无疑看到他进屋时衣服上的血迹。他一时想不出合适的解释,索性不予理会。他又去药店买了五粒安眠药,再多就需要医生处方。
鲁笑回到餐饮店,见小林樱花还坐在原位,热巧克力喝了半杯。她恍恍惚惚地望着窗外,压根没注意门口。鲁笑排队买了一杯黑咖啡、一杯奶茶和两块糕点。他在小林樱花旁边坐下,把奶茶推到她面前,“喝掉!”他命令说。
她吓了一跳,似乎梦境中醒来,旋即恢复麻木表情,“我从没见过您,我爸爸没朋友!”她受过良好教育,即便这个时候也不忘用敬语“您。”
“喝下去,我们不能呆太久,警察很快会来搜查!”
警察的威胁让她略微振作,她勉强喝下咖啡,吃了两块糕点。他们乘坐出租车到附近一家约会旅馆。下车时,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注视他们。鲁笑很清楚司机想些什么,有意暧昧地扶着小林樱花的腰肢。日本中年男人和小女孩开房屡见不鲜,人们可能鄙夷不屑,却司空见惯,不会报警。
这家约会旅馆完全自动化,没有一个工作人员。鲁笑在电脑屏幕上选择了一间高层客房,订购时间为一天。他扫描了自己的证件,支付费用后,得到一把钥匙。
房间里散发着淡淡的空气清新剂的味道,一张两米的床垫醒目地位于中央,枕头和靠垫都有红色,绣着丘比特射箭图案。
小林樱花坐在墙角的椅子上,收起两腿,紧靠着胸膛,下巴抵着膝盖,两手抱着脚踝,紧张地注视着鲁笑,仿佛担心他图谋不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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