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河南农村有一种风俗叫起丧,可能很多人都不知道起丧是什么,我也只在童年的时候经历过一次。村里有一个过世了的老奶奶要下葬的时候,需要把她去世二十多年的丈夫的尸骨挖出来,然后把他们合葬,那天村里有很多人去围观。他的后辈们挖地三尺,也只找到了几颗牙齿。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一个去世二十多年的人的样子,也是我第一次去思考死亡这件事。
那天晚上我躺在奶奶的身边,辗转难眠,我就在想我会在哪天以怎样的方式死去,可能是在我八十岁生日的那天快乐的终老,也可能是在我四十岁的时候意外离世。那这样的话,是不是明天我睁开眼就意味着我可以活的日子就又少了一天?我开始畏惧死亡,开始想要迫切的寻找人生的意义。我害怕日升月落,斗转星移,一切照旧,就好像风没吹过,我没来过一样。
从小学到初中,爸爸妈妈要求我努力学习,要求我懂事听话,我就按照他们所说的做,为了得到他们的肯定而竭尽全力。记得那时候冬天很冷,早上总会忍不住要赖床,我就在前一天晚上接一盆冷水、放一块毛巾在床边,第二天早上就“呼”的一下把冷毛巾扑到脸上,立刻起床去学习。如我所愿,成绩优异的我被全家人捧在手心里,这让我觉得我的存在是有意义的。
后来,妈妈给我生了一个弟弟,全家人的重心都从我身上转移到了这个新生命的身上,我拿了第一名,爸爸也不会再奖励我了;我做了家务,妈妈也不会再夸我懂事了;不会再每天一个电话打回来嘘寒问暖了;不会再跟我说:“丫头,你是全家人的希望啊,你要努力呀。”,取而代之的是:“我们还是把希望都放在你弟弟身上好了,女儿嘛,总归是要嫁人的。”我以为他们会把弟弟留在老家,像当初留下六个月大的我一样,并没有,他们带走了弟弟,尽管生活很艰辛。那种突然被抛弃了的感觉至今仍让我胆战心惊,我那么努力,是为了什么?我存在的意义究竟又是什么?我迷茫了,困惑了,想要放弃了。
加之后来种种类似的否定,我彻底崩溃。我浑浑噩噩的重复着每一天,在自卑的世界里一发不可收拾。直到他的出现,对于在无尽的黑暗中挣扎的我来说,他就是张嘉佳在书中所说的那个“如山间清爽的风、如古城温暖的阳光”的少年。他让我看到了爱情的模样,他是我的光,是方向,是动力。他说:“我们要一起努力,考同一所大学,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回家。”我又开始拼命读书了,废寝忘食,不知疲倦……因为我被需要着。
可年少时的誓言也只停留在嘴上功夫啊,跟所有庸俗的套路一样,他又有了让他心动的想要过一生的女生,我被打回原形,啊,不,应该说是更加糟糕,若说以前是从人间掉到地狱的话,现在大概就是从天堂掉到地狱的感觉了。我不相信任何人了,包括我自己。在这片宇宙中,我该如何存在,不过是一个渺小的直立生物,游走在星球上,也荡不起什么尘埃;在这个世界里,我该如何存在,不过是一个拿着笔的庸人,拼尽全力,也写不出什么花言巧语的争辩;在这个社会里,我该如何存在,不过是一个三无青年,左冲右撞,也仍在社会的洪流中飘荡。我不知道能让自己活着的理由是什么,觉得死亡才是种解脱。我在知乎上开了一个贴,题目是“我今晚要自杀,有没有什么能再拯救一下自己”。我以为像我这样莫名其妙的人,不会有人在意,不会有人心疼。出乎意料的是,短短半个小时内,就有两百多位答主回复我,语言或朴素,或诚挚,或中肯,但都是劝我好好活着。甚至还有知乎的客服打电话给我询问情况,听我倾诉,开导我。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善意,觉得被这个世界温柔的爱着,觉得活着是一件很美好的事。这大概就是向死而生了,当你无限接近死亡,才能深切体会生的美好。
我开始重新思考人生的意义,像多年前躺在奶奶身旁的那个夜晚。从小到大,我们似乎都在听着别人的声音给自己画格子,左边那条线是学有所成,右边那条线是一定要有个安稳的工作,上边这条线是三十岁之前要结婚,下面这条线是你结了婚就一定得有个孩子。一旦我们跳出这个格子,我们得到的就是否定。可我们为什么要听着别人的声音,为别人而活呢?一个没有把百酒都尝遍的人又怎懂得清水之欢。真正的成功不是别人口中的多少套房子,多少辆跑车,是以自己喜欢的方式快乐的过一生。
如果你现在问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我可能还是无法给出确切的答案,但我知道,余生,我要为自己而活,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样。也愿你忠于自己,活得像自己 ,笑也笑的沉醉,走也走的潇洒;愿你有酒有肉,能贫能笑,此生平安豁达;愿你同样被这世界温柔以待。
愿你所到之处,皆为温暖所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