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再生第二个孩子了，您要想生您自己生……”现在想来这大抵是我这辈子最后悔说过的一句话。

“太好了……我要当爸爸了……谢谢你小雅……谢谢……我一定要给你一场盛大的婚礼，让你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梁嵩兴奋地抱着我转圈。

看着他溢于言表地欢喜，我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落地。

那一年，我刚22岁，才走出校门，还没来得及到社会上厮杀，就草草地步入了婚姻里。因为意外怀孕，我不得不火速地完成了从学生到母亲的转变。

尽管双方家长都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婚礼不甚满意，但是看在肚子里的孩子面上，双方都不得不勉为其难。

尽管梁嵩一再坚持，但她母亲仍旧以再晚点就藏不住了为由简单操办了我们的婚礼。

当我妈提出婚房的要求时，她母亲一侧嘴角微微上扬，斜眼睨着我妈，讪笑道：“我说亲家母，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算我们想买，您闺女的肚子怕是也不一定等的急。这女人啊，一定要自爱。好在我们嵩嵩家教严、人品好。这要是赶上个不负责任的……”

没等她把话说完，我妈气得涨红了脸，起身拉我就要往外走：“走！咱这就把孩子打了……就算不嫁人，爸妈也养得起你。”

“妈……”“阿姨……”见这场景，我和梁松赶忙喊着……可我妈头也不回的拉着我回了家。

“可是妈……我是真的爱他……”我哭着拉着妈妈的手。

“你爱他，那他爱你吗？”

“他爱我的……知道我怀孕了，他立马向我求婚了，妈你相信他一次，他一定会对我好的。”我继续央求。

“你呀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女孩子要自爱，虽然她妈说话难听，可这也是事实。你这样人家怎么看得起你。他爱你，他要真的爱你就应该尊重你。你现在怀了他的孩子，他更该给你一个好的未来……你看看她妈那盛气凌人的样子，是个好相处的吗？他要爱你就该向着你……”

妈妈恨铁不成钢地用手指用力戳着我的脑门儿。

我被她戳得摇摇晃晃，整个头都要炸了：“妈……可是我真的爱他……我不想离开他……求求你，看在没出生的孩子的面上，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你呀……哎……”妈妈气得说不出话，但看着抽泣的我和我渐渐隆起的小腹，整个人又软了下来。

我从小就体弱，她知道如果打胎也会要了我半条命，可就我这么一个女儿，是捧在他们手里里长大的，她怎么舍得我受委屈。

夜里，梁嵩打来了电话，他说以死相逼，他母亲终于松了口，答应婚后给我们买套小两居，搬出去自己住。听到这个消息，我感动地眼泪又流下来了：“谢谢你，亲爱的。”

“傻瓜……我说过我要给你一场盛大的婚礼，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电话那头的他既温柔又深情。

第二次的见面，双方显然都进一步妥协。梁嵩妈妈没好气地丢出一张存折，“上面有30万，应该够给他俩凑个首付，买个小两居。不过丑话先说在前面，我们就是普通的工薪家庭，这30万是我们全部的积蓄，再多可没有了，至于彩礼钱……”他母亲故意拉长了声调，挑眉看向我们。

“我们是嫁闺女，又不是卖闺女。要婚房也是希望他们小两口过得好。彩礼不彩礼的不过是个形式。亲家母看着给就行……”我妈淡淡地说，眼神里却不见退缩。

“那就一万一吧，也算讨个好兆头。”梁嵩母亲说。

我妈没做声，我爸开口道：“行，主要还是孩子们好。我们也凑30万，给孩子们买辆车。剩下的钱买了房子装修用。”

见我爸这么说，梁嵩妈妈的脸色稍显缓和了些，她嘴角微微勾起，接着说：“婚礼我看也越快越好，就这个月十八吧，再晚了怕就要显怀了。”说着她的眼睛有意无意地扫向我的小腹，这令我脸色有些发烫，低着头扣着手指。

妈妈见状握了握我的手说：“那婚礼打算怎么办啊？”

“我们亲戚不多，我想着一切从简吧，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家倒还好，主要是你家……”

“咳……咳……”看我妈脸色有变，梁嵩适时地咳嗽了几声打断了他妈。

“阿姨……您放心我一定不会委屈了小雅。”梁嵩诚恳的说。

我妈看了看他没说话，她妈妈接着说：“从简也是为了你们好，小雅这马上就生了，你们刚毕业又没收入，我这钱不得花在刀刃上啊……”

“亲家母说的也有道理，那就依你说得办吧……只要孩子们幸福就好。”我爸的话打破了僵局。

梁嵩母亲马上眉开眼笑地说：“还是亲家公识大体，那就这么说定了。”

不顾我妈铁青的脸，我爸尴尬的陪着笑，结束了这一场谈判。

2

虽然没迎来想象中的婚礼，但我们还是顺利结了婚。婚后我们搬进了公婆家，梁嵩也顺利的找到了工作，一切好像步入了正轨。

我的身子一天比一天重，公婆都没有退休，收拾家务、洗衣、做饭的任务就都落到了我的身上。在家养尊处优的我，一时不适应，再加上孕期反应，我变得敏感脆弱，动不动就哭。

婆婆本就不喜欢我，在看到我成天丧着的脸，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到家就重重地把门摔上，许嵩刚到单位，加班应酬自然少不了，每次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到家，还要面对哭泣的我和暴躁的婆婆，苦不堪言。

妈妈知道了这些事，劝我将买房的事提上日程，可是存折是婆婆的名字，我又不好意思叫她直接过户给我们。每次看房只能叫她一起，她每次不是嫌房子偏、就是嫌房子小；这个不是学区、那个没有医院，总是看了一圈都没有一个能入她的眼。买房子的事就这么一再拖着，一直拖到了我临产。

进产房的那天，爸爸妈妈都来了，他们五个人守在产房外，我一个人被推了进去，当时我害怕极了，医生先让我顺产，可是我身体弱、痛感还比别人强，开到三指我已经痛得快虚脱了。

医生给我打了催产针，尽管加了止痛针，我依旧觉得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啃食之着我的身体，又像无数跟针头在我身上刺来刺去，你以为这一次就快痛死了，却没想到下一次比这次更痛。我每一个毛孔里都渗满了虚汗，嘴唇咬到渗血都没有知觉。

在打到第三次催产针时，医生建议我顺转刨，当时需要家属签字，可是医生出去了好久都没有回来，护士握着我的手要我坚持，当我的下体开始渗血的时候，医生才终于进来说：“马上准备手术……”

那时候，我感觉自己已经死过了一次……打死我也想不到，当时医生迟迟没有进来的原因居然是婆婆不准签字，她说再等等，顺产对孩子好。我妈当时气得要上去撕扯她，梁嵩痛苦得抱头痛哭，最后还是医生说再这样下去，大小都有危险，老爸握着梁嵩的手才颤颤巍巍地签了字。

后来孩子出生了，护士将孩子抱出去，婆婆第一个冲在前面，兴奋地说：“开让我看看大胖孙子。”当护士诧异的解释说是女孩时，婆婆还不可置信地非要扒开看看，嘴里不停地嘟囔着：“怎么会……明明肚子是尖的……”得知确实是女孩，婆婆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愣在原地，还是梁嵩接过了孩子。还没等我从产房出来，婆婆就已身体不舒服为由，跟公公先回家休息了。为这事整个月子我妈都没去婆婆家看过我一眼。当然，这些事我当时是不知道的。

在医院的一周里，我妈寸步不离的守在我身边，梁嵩刚上班不久没请产假，只是下班后过来看看我和孩子，婆婆也只来过一次，说是身体不舒服怕传染我们就一直没来。

她没来也好，我害怕她和我妈又意见不合吵起来。我妈说想给我请个月嫂，这下可是惊动了婆婆，“请什么月嫂啊……我们都在家可以照顾小雅。”“你不是还没退休吗？”我妈说：

“那怎么行，嵩嵩上一天班还要睡沙发？我们家的事，亲家母就别操心了。我们会照顾好小雅和孩子，您要实在不放心，你就把她妈娘两个接走，您爱请谁请谁，我们也管不着……”

“你说什么？”我妈气得又要跟婆婆动手。我爸和梁嵩赶紧各抱一个，将她们拉开。“行了，产妇需要休息，你们要吵到外面吵。”值班的护士将她们轰了出去。

后来，我妈就气走了，我带着孩子跟婆婆回了家。后来我才知道，我妈打算接我们走，被我爸拦下了，“孩子有自己的生活，她们住在一个屋檐下，总要自己解决的。忍一忍，等孩子自己过了就好了。”

可我爸没想到的是，婆婆远没有他想得那么简单。

月子里，婆婆说是请假照顾我，可是当孩子哭着要换尿布时，我喊了好久都没人应，还是我自己强忍着刀口的疼痛，起身换的。当孩子饿了我奶水不足需要冲奶粉时，婆婆依旧充耳不闻，还是我忍着疼痛起身冲喂。

哪怕是我都走到婆婆跟前对她说话，她依旧戴着耳机假装没听见。我实在受不了，晚上跟老公哭诉。他却没好气的对我说：“你就不能让我耳根清静清静，你妈成天说我妈不好、你现在也成天说，我妈再不好她都请假回来照顾你，给你做饭，你妈呢？”

我看着眼前这个信誓旦旦说过要给我幸福的男人，感觉他如此的陌生，泪水再也掩盖不住的往下涌。孩子听到我们的争吵声哇哇地大哭起来。他慌忙地抱起孩子，一边哄一边对我说：“对不起，小雅，我最近压力太大了。白天忙一天，晚上还要照顾孩子睡不好，你和妈还不停在我耳边唠叨……我才……”

“够了，我算看明白了，我在你家就是人不待见狗也嫌，你要是实在跟我过够了，咱们就离婚，省得你妈看我堵心……”

“小雅，吵架归吵家，离婚这话可不能乱说，孩子还没到满月呢……你何必……”

孩子哭得更大声了，哭声吵到了婆婆，她气势汹汹地冲到我们房间：“大半夜不睡觉闹什么闹，大的小的不省心。你又哭什么哭，天天哭，好运气都让你丧没了，小的也随了你，一天到晚哭哭哭……”

“妈……您少说两句，我们的事自己解决，您快回屋睡吧……”梁松对婆婆说。

“好……好……嫌我多事是吧？我走，我懒得管你们的破事。”婆婆气呼呼地用力拍上了门。

梁嵩这次的表现终止了我们的争吵，我依偎在他宽厚的肩膀上抽泣：“老公，我真的受够了。咱们搬出去住好不好？”“可就算买了房也不可能马上能住啊……再忍忍吧……等孩子大点。”他安慰道。

“不，我受够了，我想马上搬出去，不然我会疯掉的，哪怕是租房，求你了……”我继续央求。

“那好吧，这几天我去看看……”

“太好了，老公，我就知道你最爱我。”我破涕为笑，在他脸上印上了大大的吻。

梁嵩最终请了一周的假，我也总算是把这个痛苦的月子熬了过去，按照习俗，出了月子，爸爸来接我回娘家。回家的一周，是我产后过得最舒心的一周，每天妈妈都会给我换着花样做饭。我的脸也终于恢复了血色。我和妈妈都保持着默契，她知道我过得不好，但她不问我也没说。路是我自己选的能怪谁呢？

当我满心期待着梁嵩选好房子我们搬出去住时，一个噩耗却发生了。

豆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发烧，到医院一查确是肺炎。在医院的一周里，我衣不解带的守着孩子，她小小的脚丫上绑着粗粗的软管，我看到她挣扎着，哭泣着，我比她还难受，我多希望生病的是我自己，让我来替她疼。

那些天我常常哭，哭得眼睛都睁不开。奶也憋了回去，我一下子瘦了十几斤，妈妈看到我心疼地摸着眼泪，可是谁也替不了谁。我替不了豆豆，妈妈也替不了我。

豆豆虽然出院了，但却留下了心肌炎的后遗症。医生说要格外注意，她不能大声哭、也不能感冒，因为这都会引起他的心脏疼痛。如果护理不好，她也有夭折的可能。

这些话像是一把钝刀子狠狠的割着我的心，死不了却生疼。此后我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豆豆身上，再也没有精力去理会婆婆的白眼，当然也顾不上搬出了。

万幸，豆豆在我的精心照料之下，身体一点点健壮起来。她也可以像别的小朋友，跑跑跳跳，虽然要格外小心，她跑多了会喘。但我已经很庆幸了。

梁嵩也在单位站稳了脚跟，由于业务出色，人也努力，梁嵩提拔为业务主管。这可高兴坏了婆婆，逢人就说自己儿子如何如何有本事，好像除了我们娘两个，他儿子的人生就是完美的。当然，现在的我早已学会了左耳进右耳出，只要孩子健康、夫妻恩爱，我别无所求。

日子要是就这么平静的过下去，那也算岁月静好了。可惜，婆婆又出了幺蛾子。眼瞅着她就要50退休了，国家放开了二胎政策，婆婆就开始每天的催生。

起初我们只是应付过去，可后来她干脆挑了到我们房间来问。这天梁嵩下班早，她把我俩拉进房中，开门见山地说：“你俩到底怎么想的，天天说好好好，就是不见动静，你们要急死我啊……”

“妈，豆豆刚省点心，小雅还计划着出去工作减轻我的压力呢。”梁嵩说。

“你们天天在家吃、在家住，有什么压力。再说，我这马上就退休了可以帮你们带孩子。豆豆马上就上幼儿园了，到时候小雅也可以上班了，你们爱干啥干啥去，多好。”婆婆依旧不死心。

“可我们也不能一直住这啊？您不是给我们首付了吗？这两年我们自己也存了点，付个首付，我现在的工资还款也没什么问题。”

“好呀，你们都计划好了，就想早点儿躲了我是吧？我这一天天伺候你们吃，伺候你们住的，呜呜呜……白眼狼……”婆婆做势要摸眼泪。

这些年我也摸透了她的套路，赶忙说：“妈，您先别急，我们也是为了您好，您退休好好享受晚年生活，我们怕打扰您。”

“你说得好听，这个事先放一边，我就想问你们个准话，我啥时候能抱上孙子。”婆婆又把话题转了回来。

“妈，您不是早抱上孙子了……豆豆啊……”梁嵩说。

“你少贫，豆豆那算什么孙子，我要大胖孙子，带把的。有了孙子才算传种接代啊……”

“妈，您这话就不对了，豆豆也姓梁啊……”“我不听这个，没儿子就是绝户，我死了也不能面对祖宗……我那时候是不能生，你们多好啊，赶上好时候，还不生个儿子，你老了一定后悔……”婆婆眼瞅着又要摸眼泪。

我赶紧打断她说：“妈，我今天就跟您挑明了说吧……我不会再生第二个孩子了，您要想生您自己生……”

“你……你……你这是要气死我啊……你这个不孝的东西，我命苦啊……活不了了……梁崇你听听你媳妇都说了什么话。她这是要我们老梁家绝户啊……”说着婆婆又开始了一哭二闹的伎俩。

“妈，小雅不是那意思，她就是太累了。”

“你还向着她，我就问你想不想要个儿子……你想不想让我们梁家绝户……”

“妈，您也别闹，就算您说破大天去，我也不会生。”

“你看看她……儿子，你听妈的，跟她离婚，这样的女人不能要……”

“妈！您说得什么话！小雅是不对，她不该顶撞您。但您再怎么也不能说让我们离婚啊……我爱小雅，这辈子只爱她。我不会离婚的……就算只有一个孩子。”梁嵩这次异常得坚定，这些年他妈对我和豆豆做的事他看在眼里，只是不说罢了。

“好……好……你翅膀硬了。娶了媳妇忘了娘。好啊……滚……你们都滚……最好永远也别回来。”说着婆婆气愤地走了，豆豆叫着奶奶她充耳不闻，还将豆豆用力一推，豆豆险些跌倒在地上。

我们赶忙扶住了她，不明就里的豆豆哇哇大哭了起来，怕她太激动我赶忙将她抱在怀轻生安慰。虽然婆婆素来对豆豆极冷淡，但是这样明目张胆地推打还是第一次。梁崇脸色也不好看，他没说话，只是静静地拉着我出了家门。

这次他是下定决心要跟我搬出去住。他为我再一次顶撞婆婆我心里很感动，虽然这些年寄人篱下不容易，但看看爱我的老公，可爱的孩子，我的心也就安稳了。

我们先在梁嵩单位附近租了个公寓，白天一有时间我就带着豆豆四处去看房子。近两年房价涨了不少，虽然我们存了些钱，但加上那三十万，还是只能买个小两居。

不过我已经很知足了，再三对比，我和梁嵩选定了一套二手房。但存折上是婆婆的名字，没有她的身份证是取不出来的，当我和梁嵩商量好回家认个错，顺便要身份证买房的时候，没想到等待我们的却是惊天消息。

“妈，那天是我们不对，惹您生气了。我们确实还没想过要二胎。”梁嵩先认错。婆婆不作声，只是挑眉看着我，我知道她就是在等我低头。这些年为了孩子，为了这个家，我低的头还少吗？我心里暗笑，生活早已把我磨砺的圆滑而世故了。“妈，我也错了，不该跟您顶嘴。”

婆婆见我低眉顺目，这才撇撇嘴开了口：“算了，我还能跟你们计较吗？带着孩子回来吧……”

“妈，其实我们这次来不是为了这事……”梁嵩小声说。

“不回来你们来干什么？气我啊！”婆婆又要皱眉。

“其实……其实……”梁嵩不好意思地搓着手。

“还是我来说吧……”这些年，我的脸皮早已经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爸妈，我们这次回来是为了买房来的。结婚前，您给我存折时说过，这里面的30万是买房的首付。现在房价虽然涨了，但我们自己存了些，加上我妈当时给我买车剩下的钱，足够小两居的首付了。现在房子我们已经看好了，想找您要身份证把钱取出来……”

“好呀……我说怎么这次这么低眉顺眼的，原来是为了要钱啊……”婆婆有开始颐指气使。

“这也不算要钱吧？钱您早已经给我们了，我们只是想取出来……”我说。

“为什么？”梁嵩说，“妈，您要是生气就骂我几句，可是这钱你还是要帮我取啊……房子都看好了，马上就跟人家签合同了……”

“这个钱……现在不能给你们了……”

“因为，我怀孕了……这钱我要留着生孩子……”婆婆的话像是一声惊雷在我们脑海里炸开。

我俩对视了一眼不可置信地望着她：“您开玩笑吧？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梁嵩哭笑不得。

“谁跟你开玩笑，你媳妇不是说她不生让我生吗？”

“开什么玩笑，你们50了还搞出个孩子，你们不丢人我都丢人，赶紧把孩子打了……”梁嵩气急败坏地说。

“放屁……跟你有什么关系，轮得到你在这叨叨吗？”婆婆指着梁嵩鼻子大骂。

“你别生气……”公公终于开了口，“你妈不是身体一直不好吗？后来听人说可能是绝孕环的原因，前段时间去摘了，没想到就……”

“那还不赶紧打了……”梁嵩又急了。

“我也劝你妈，可她说她这辈子做梦都想再要个孩子，本来这把年纪了，想着踏心抱孙子，却没想到你们不肯生，现在她意外怀孕了，一切都是注定的，她说是上天送给她的礼物……”

没等公公说完，梁嵩就坐不住了，“礼物个屁，这么大年纪生孩子，也不怕别人笑话。”

“笑话就笑话，我怕什么，儿子媳妇骂我我都不怕笑话……”婆婆说话时腰板儿挺得笔直，像是一只斗胜的公鸡。

“妈……您这把年纪，身体也不好，非要生下孩子，恐怕对谁都不好，你们照顾不了这孩子，以后他怎么办……”我语重心长地说。

“我们活着一天就照顾他一天，万一哪天我们死了，那也是他的命。你们想管就管，不想管就把他送孤儿院，不给你们添麻烦……”婆婆说得理直气壮。

“您这是开玩笑吧？法律上了可不是这么规定的，您要是养不了了，作为哥哥梁嵩有抚养义务，怎么就跟我们没关系呢？”我不紧不慢地说。

“我倒是忘了你还是学法律的，法律也说了生育自由，你们可做不了我的主……”婆婆丝毫没有退让。

“爸，你怎么说……”梁嵩像父亲求助。

这个家里，公公一直像个透明人，小事懒得理大事管不了。公公无奈地摇摇头，“我也管不了你妈啊……”

“你们赶紧滚吧……我这不用你们管……”婆婆下了逐客令。

“妈……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你要执意要生下这个孩子，别怪我翻脸无情，我就去登报公正，跟你们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梁嵩咬的牙齿嘎嘎作响。

尽管梁嵩狠话说尽，又去闹了几次，婆婆依旧执意不改。我妈知道了这件事，也拉下脸上门去劝，却被婆婆撵了出来，气得我妈三天吃不下饭。思考再三，我妈倾囊相助我们终于买了自己的房子。

我正在新房装修，公公就打来了电话：“小雅……你们快来医院看看吧……我给嵩嵩打电话他一直不接……再不来就来不及了……”电话里公公的声音颤抖着，像是带着哭腔。

“爸，您别急到底怎么了……”我尽量贴近听筒让自己听清楚。

“你妈她……快不行了……”

“什么？”电话险些从我手中脱落……

“她突然滑了一跤，大出血，来医院……医生……医生……说……她……她……”公公已经泣不成声。

“爸，您先别急，您在哪家医院几楼……我们马上就到……”

“妇幼……四楼手术室……”

我赶忙打电话给梁嵩，分别匆忙赶了过去。我先到的医院，走廊里来来往往都是焦急等待生产的人，虽然着急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毕竟医院唯一一个传喜讯的地方就是产房了。

墙角处，一个老头佝偻着身体蜷缩在地上，跟这里的喜庆格格不入。

“小雅……”公公抬头看到我眼里终于有了光。“你终于来了……”

“梁嵩也在来的路上，您别急，现在怎么样了……”

“医生已经下了两次病危通知书……我怕……”公公掩面而泣。这些年公公一遇到事就往后躲，总是耳朵贴近收音机，假装听不到，我从没见过他这般模样，好像一下子老了几岁，仓皇无助。

“曹贵珍家属在吗？”医生喊着……

“在这……”我赶忙举起手。

“你们要有个心理准备……孩子快出来了，不过要进暖箱。大人……失血过多，身子本来就虚弱，年纪又这么大，本就不该生孩子的，这又摔了一跤……做好心理准备，人恐怕……”医生没说完、公公就晕了过去。

当梁嵩赶来的时候，婆婆已经转往了停尸房。而我安顿好公公后，被护士急急忙忙地拉到了产房门口交代后事。我整个人都是懵的，好像做了一场漫长的梦，直到老公来了，我才开始扑入他的怀里大哭……那眼泪不知是为谁而流……料理好婆婆的后事，我们从医院接回了公公，当然还有那个婆婆用命换来的孩子。是个男孩，不知道婆婆泉下有知是哭还是笑。

公公都不敢抱那个孩子一下，他说一闭上眼睛就都是婆婆倒在血泊里的画面。而公公的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别说照顾孩子，就是照顾自己都困难。

老公抱着那个孩子百感交集，看着那酷似他儿时的小脸，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痛苦地望着我问：“小雅，我到底该怎么办……真的要把他送走吗？”

“送去哪？你爸家还是孤儿院？你爸连自己都照顾不了，孤儿院……他有爸，算不上孤儿……”我冷静地说。

“那我们该怎么办……”

“你心里不是已经有了答案吗？”我定定地望向他的眼睛。

“小雅，对不起，都是我拖累了你，我曾经信誓旦旦地说要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要让你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可是我一样也没有做到，你要是想跟我离婚，我保证净身出户，什么也不要……”他说着低下头痛苦地拧着眉头，不敢看我的眼睛。

我走过去抱了抱他，平静地说：“傻瓜……离了婚我一个人带着豆豆就能幸福的生活了吗？你想什么呢？逃避责任啊……”

“小雅你……”他抬头看我，我也笑着回应他。

“人家生二胎的那么多，不都活得好着呢吗？怎么咱们就过不下去寻死觅活了呢？就当儿女双全了，反正我也不打算生了。”“谢谢你……小雅……”他再一次将头埋入我的怀中，像个贪婪的孩子。

“谢什么，我可没发打算就这么饶了你，你要加倍的努力，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盛大的婚礼。我还要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呢……”

婆婆，终究是你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