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清明晚十月一”说的是祭祖上坟,清明前要赶早,十月一可以推后。
再过几天清明节了,打电话给哥哥,商量什么时间回去给母亲上坟。
哥哥说,我自己回去上,你怎么又忘了,清明节女儿不能回娘家上坟。
我愣了一下,恍然想起去年我说要回去,被老家的长辈们阻止了,就是这个理由。
我心里愤愤不平:为什么女儿就不能回去啊。
想起母亲去世时,一切的事宜都有家中长辈们主持,而平日守在母亲床前照顾的我和妹妹成了背景板,只能守在母亲灵前哭,其他的都有长辈们和爹爹、哥哥商量。
若女儿有不同意见,说也白说。我是充分领教了,还没等你上前说话,早有人把你挡在外。不服,趁机勇猛说出来,一竿子大爷、叔伯,蹙着眉连连摆手:还不赶紧下去,你一个闺女家,是外人,这儿没你说话的地儿。
我……我……我找谁说理去?是长辈,是定这破习俗的人,还是无形的观念?
呜呼,我只能老老实实跪在灵前,否则是不仁不孝。
表达思念也要分男女啊,性别歧视,重男轻女。这样的观念从出生到死,渗进生活的每一个细节。
我母亲说生我哥哥时,因为是头胎,没少受罪,一天一夜才生出来,当时哥哥的脸都是青的,又瘦又小,还没哭声,产婆抓着脚倒过来,拍了很久背才有哭声,弱得像小猫。即使这样,奶奶还是喜笑颜开抱着哥哥说:“是个大孙子,老顾家有后了。”
奶奶对于母亲是近乎忽略,但是因为生的是孙子,月子里对母亲照顾得还行,有吃有喝。到生我时,一个是个丫头片子,唉声叹气连连摇头,对母亲更是不上心。
母亲说奶奶不舍得给她吃肉蛋之类的,她饿得半夜睡不着,父亲偷偷地开火给母亲做,有天晚上,父亲一下子打了八个荷包蛋,母亲居然吃完了!
奶奶不疼爷爷不爱,可是父亲喜欢女儿,奶奶不抱我,月子里都是父亲抱我哄我给我换尿布,洗尿布。母亲说,三个孩子中,父亲最疼我,嘱咐我以后一定要孝敬父亲。
稍微长大点,能干活了,成了奶奶的小跟班。烧火,提水,压面条,喂猪,扫地,洗衣,但凡能做的,我都做过,还要带妹妹。
我做这些时,哥哥在哪里我不知道,但是他是不干活的。那时我以为我干活是理所应该,他不干也是天经地义。妹妹哭了,我挨打也是我自己的错,活做不好劈头盖脸一顿吵更是自己的问题。
来客人吃饭,除了奶奶,我和母亲是不能上桌的,后来母亲做完饭偶尔会上桌吃饭,我是从来没有。过年过节祭祀也是要男人来做而不能是女人,那时我以为这是正常的家庭礼仪,是有规矩的习惯。
可是,看书越多,上学越久,我的疑惑越多,对于这些旧习俗的反感开始发芽。大学毕业后,这种反感达到极致,我的本质性格也开始展露出来。
我表现出了与外表不相符的独立和倔强,母亲反而越来越依赖我了。
那又怎样?最后母亲的葬礼我连句都说不上,长辈们还指责我太强势。最后我还是按长辈们的指挥来,不管怎样,入土为安。
我不能争这些形式上的东西,让母亲不得安宁。
其实,什么形式我不在乎,包括清明节不让回去上坟,寄托哀思不一定非要一种形式,只是对于这样有别于男女的习俗的不喜欢。
我个人自然撼动不了根深蒂固的重男轻女老思想,只是随着时间的发展,社会的进步,这些不合理的老思想会打破,消失。
男女平等,路还漫漫,期待真正的平等会到来。
清明节我写下这些文字,无哀怨,只为托相思。我不能前去母亲墓地,那就换一种方式,同样寄哀思,母亲会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