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孤独是一种享受

我，一个喜欢坐在落地窗前手捧各类杂书安静地呆一天的人。

大学毕业后，生活的轨迹将我带到了一座内陆中小城市。

骨子里，我是孤独的，也喜欢孤独。

单位的宿舍楼过于嘈杂，几经思忖，我还是决定搬出来租房子住。

在各大租房网站寻找了半天，我挑中了一个比较中意的房子。和房东约好看房，几乎在房东打开门，看见客厅的一瞬间，我就做出了决定。

在谈妥了房租后，房东才吱吱唔唔说：其实我也是租客，只是转租给你，另一间房还有另一个租客，是个女生。不过你放心，房东不管的，你只需要按月将房租打到他的账号就行。

没有过多考虑，我在此安顿了下来。

接下来的时间，我按时上下班，一般不在客厅呆，到了晚上就一个人泡杯清茶，坐在窗前看书，有时，也上上网，玩玩手机。

在这座陌生的城市，暂时远离了亲人、朋友，也不和同事聚会，清闲地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孤独，因为我明白，随着社会这张网越织越密，我终究不得不从这份孤独中剥离开来，但在这之前，我想抓紧时间品尝。

奇怪的是，大半个月，我从来没有碰到过另外一名租客。若不是发现卫生间有另外一个人使用的痕迹，我还以为自己是唯一的租客。

02  深夜中的小美

半夜，我起床上厕所。昏暗的灯光下，一名身穿白衣的女子慵懒地靠在客厅的沙发上，手中捧着手机，屏幕的亮光映出一张施满厚粉的小脸，精巧的嘴唇涂着鲜红的口红。

匆匆一瞥后，女子也正好抬头，看向我。她的眼睛特别大，上翘的睫毛如同反向挂着的帘子一般，修长的脖颈上什么装饰也没有，一件低胸装堪堪包裹住高耸的山峰。

你好！我叫小美。

你好！何小男。

简单的招呼后，我走进了厕所。方便完后，叫小美的女子已经半躺在沙发上，微闭着眼睛，手机还亮着，静静地置在胸膛上面。

在我准备返回卧室时，小美叫住了我：方便给我泡杯奶茶吗？

在小美的声音指引下，我推开了她的卧室门。这里充满了浓重的香水气息，床上的灰色格子被子随意地推在一边，枕头边上，一头巨大的棕色狗熊娃娃歪在一旁。没有过多观看，我迅速在小桌上找到了一杯奶茶，转身出了房间。

当我将冲好的奶茶端到小美跟前时，她竟然睡着了，近距离地看着这张眉头微皱的脸，我有点呆住了，或许，深厚的粉底之下，是一颗破碎的心吧！

轻轻推了推她，小美睁开眼睛，看了看面前的散着热气的奶茶，轻声地说：谢谢！

我回道：不客气，如果没其它事，我先回去睡觉了。

小美啄了一口奶茶，连忙道：能等等吗？

我眉头上扬了一下。

小美继续道：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孤独！

我微微一笑，折身微坐在了小美蜷曲着的腿旁的沙发上，认真地说：是不是累了？

小美哂然一笑，摇了摇奶茶杯，道：还好！谢谢了。你先去睡吧，我自己在沙发上咪会儿。

03  在喧嚣中挣扎

一连几天，我半夜起夜，小美都在沙发上咪觉。没有吩咐，每次我都主动给她冲上一杯奶茶。

直到某一天，小美单薄的背影出现在洒满月光的阳台上。

我向前，递上奶茶。小美眼光空洞，木然地望向远方的霓虹。

她没有接过奶茶，清泪从眼角滑落，在厚重的粉底上冲刷开两道沟壑。

她喃喃道：总会有这么一天！总会有这么一天！总会有这么一天……

说完，她半蹲下身子，将头深埋，披散的长发盖住了半个身子。

我在小美身旁安静地站着，手中端着奶茶。

过了好一阵，小美突然摇摇头，猛地站起身来，从我手中夺过奶茶，狠吸了一口，笑道：谢谢。等等我。

说完，小美转身去了浴室。

我将双手拄在栏杆上，远眺着这座城市的霓虹，安静的夜晚，依然能感觉到某些建筑物下似有喧嚣声传来，这些喧嚣声很顽固地冲向上空，在清冷的光华里跳跃。

这是一个旖旎的夜晚。

一切的动作伴随着隐约的喧嚣声，淹没在清晨的射入房间的第一缕阳光中。

04  沉默的早餐

我醒得很晚。没有和小美一起起床。事实上，我睁开眼睛时，入眼的是跌坐在床边的棕色狗熊，它正拿黑色的大眼睛盯着我。

厨房里传来轻微的细响声。我靠在卧室门口，静静地看着小美跃动的身影，不一会儿，煎鸡蛋的香味来到我的鼻前。

两人对坐在餐桌前。桌上放着两盘煎得兵荒马乱的鸡蛋，一盘用微波炉打热的面包，一碟果酱，两杯奶茶。小美穿着碎花睡衣，敞开的领口下露出一抹白，不施粉黛的脸上散发着温柔的光辉。她不好意思的说：很少做饭，有点慌乱。

我没有说话，用筷子夹了一片面包，抹上一点深红色的果酱，递给小美。

出门上班的时候，小美为我理了理衣领，惦起脚吻了我的脸。

我明白这是她想要扮演的角色，如同我珍惜孤独的味道一样，她在珍惜这个角色，不论它是否持久。

我没有说等我下班回来之类的话，默然地出了门。但是，我摸了摸裤袋里的手机，不管怎样，我决定试一试。

05  可爱的小男人

下午，趁着工作的间隙。我发了一条信息:晚上一起看电影。

等了很久，才收到回信：等我回来，给我泡一杯奶茶。

我丢掉手机，微叹一口气。

一整夜。我都在沙发上度过。正迷糊中，突然听到钥匙转动门芯的声音。小美随意地踢掉高跟鞋，趿着拖鞋走过来，轻佻地说：男，给我泡杯奶茶，我先洗个澡。

我将奶茶泡好，放在茶几上，坐在沙发上盯着浴室门，明亮的黄色浴霸灯光将小美的身影投印在凹凸的浴室玻璃门上，淋浴的水声在深夜里显得特别突兀。

小美一边擦着头，一边走过来，顺手拿起茶几上的奶茶，贪婪地喝了一大口，顺势歪在我的怀里。

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喜欢喝奶茶吗？

没等我回答，小美就继续说：很简单，因为小时候喝得少。

我搂着小美的腰，看着她精巧别致的侧脸，赞叹道：卸下粉底的你更美。

小美很惊喜，道：是吗？

我很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不骗你。

小美往我怀里钻了钻，小声道：你是个可爱的小男人。

有一句话几乎在我要脱口而出的时候，却被两片柔软的唇覆盖上了。在起落辗转中，我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时针指向了五点，正是晨曦喷薄日将东出的时候。

06  用尽一生的缠绵

阳光普照的周末，我和小美一起登山郊游。站在这座内陆小城市唯一的制高点，我和小美手牵着手，背向风景，用手机自拍，将两只头像定格在了风景中。

下山的时候，我们在路边一个音乐小茶室休息，饮啜着清香的茶水，小美俏皮地说：我还是更喜欢奶茶。

小茶室里放着轻音乐，我正了正色，想告诉小美一点想法。

这时候，一名戴着墨镜的高大男子走了过来，犹如一枚落梨重重地坐在小美身旁，他半搂着小美的肩，调笑道：嗨，美女，这么有缘，又见面了。

小美的神色变得慌乱，往外挪了挪，用乞求的眼神看着他，附和道：真是有缘，先生。

男子感应到了，站起来身朝我说：帅哥，不好意思，你们聊。又转向小美，道：改天，微你。说完转身离去。

空气中间开始弥漫出尴尬的气息，里面夹杂着一丝我的愤怒和小美的不安。

过了一会儿，小美开口道：回家吧。

在回家的路上，小美执意要去超市买点菜，说想试一试做菜的感觉。我没有反对。

结果不出意料，在厨房被一个不识烟火的女子蹂躏过后，一桌子惨不忍睹的菜出现在我的面前。

两杯红酒，只点了一盏灯光，我和小美安静地用餐。

也来不及收拾，小美拉着我回到卧室，将我扑倒在床上，用尽她一生的缠绵，最后，甚至用嘴卸下了我的最后一道安全。

07　　面对生活我们无能为力

我能够感到，小美将要离开。然而，却并不是想象中的不了痕迹。

当我在小美空荡了几日的房屋里逡巡的时候，意外发现了一团扔在窗帘边废纸。

一片浮萍

一直在飘

很多东西，它不配拥有

因为面对生活

我们无能为力

我想带走你的孤独

作为沉沦时的止痛药

绢秀的、不工整的小字轻轻地敲在我的心尖，我将它揉成一团，抛向了窗外。

小美离开后的日子，我的生活并没有太多改变，反而是因为觉得孤独真的被带走，便索性投入到了社会这张织得密密麻麻的网中，为了不做撞到网上乞命的蚊蝇，我努力工作，努力织网，准备活成一只蜘蛛。

很快，我就得到了上司的赏识，职位也陆续升高。

偶尔，在一些聚会的场合。觥筹交错间，有人会感叹道：小男，你和刚来的时候，气质完全不一样呢！都像变了一个人。

我嘴里笑道：变什么啊！很多东西都是跟哥你学的，感谢了啊，哥（姐），我干了，你随意。

哎，你现在是领导，我干了，你随便。

……

酒入肠的一瞬间，我习惯性地回头，望了望窗外，在心里轻叹：小美，止痛药吃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