璋瓦之喜

  我这篇随笔篇名《璋瓦之喜》是把常用的“弄璋之喜”和“弄瓦之喜”两个成语，拆开重新组合而成。璋为生儿子，瓦为生女儿，生男育女是父母的责任和义务。我和旭芝认为不论生儿生女都应该高兴，喜欢。所以都应该喜庆祝贺！

  璋、瓦之喜出自《诗经·小雅·斯干》：“乃生男子，载寝之牀，载衣之裳，载弄之璋。乃生女子，载寝之地，载衣之裼，载弄之瓦。”

  璋，玉石之器，上园下方。是权力的象征。

  瓦，纺锤之物，象征女红。裼是强袍。

  两个成语用现代的语言是说，生男孩让他穿着华贵的衣裳，睡在床上玩弄璋玉石器；生女孩让她穿着睡衣，躺在强袍里放在地上，手中玩弄着纺线锤。

  男子将来一定应该做官；女子成人应该学会女红。明显的男尊女卑思想！

  我和旭芝在婚后矇矇胧胧的状态下，怀上了第一个孩子。我们那个时代，是个未婚先孕被世人不耻的时代。男女生手牵手走在大街上的人可以说是凤毛麟角。旭芝认为男人女人睡在同一床上就能怀上孩子。多么单纯幼稚可笑的思维方式。

  我们是在旭芝有生理反应后才知道怀孕了。白天，我在起重机械研究所项目管理中因为没有要任何助理，事无巨细都要管。我按照自己定下的规矩办事，清晨我检查各班的工作是否到位，中间我检查各单位工程的安全是否有隐患，临近下班的时候我要了解当天的质量是否都能达标，还要询问各单位工程的原材料是否满足第二天的需要。图纸问题找宋、王工程师探讨。总之，一天八小时工作制，我最少在现场工作十个小时。

  旭芝从来没有埋怨过我！

  晚上吃过晚饭我就坐在院里拉二胡独奏曲“良宵”。旭芝坐在有靠背的椅子上，品味着悠扬的琴声，有时候对怀里的宝宝说，这曲子是刘得华先生做的，你仔细听听，多么欢快啊！

  那时候我们根本不知道有胎教。只是随心所欲地高兴的活着。可活着的动力因为有了下一代而增强！

  白天，旭芝由平桥东方红化肥厂转到了南湾党校。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施工队的领导开始向机械化施工队租借了嘎斯车，对南湾、平桥两处上班的工人，早晚上下班时间都是车送车接。从此以后，专建公司的员工在上下班问题上解决了交通难题。

  旭芝和其他工人一样，每天从后车厢上挂的钢爬梯上爬上爬下，从来不让别人知道她怀孕了，让别人给她方便。

  可能是她的肚子慢慢的大起来，同车的嫂子们细心地观察，高兴地问旭芝，有了吧，旭芝微笑的没有回答。

  嫂子们很快把旭芝怀孕的消息告诉了新上任的工长，上官绪海老大哥。

  上官绪海工长是光山人，高而挺拔，和霭可亲。他得知消息后，他自己爬上车厢内，把旭芝请进司机楼。并且对司机和车上的工友们下令说：”从今天开始，上下班接送的司机楼里的副司机座位必须是石师傅的专座。包括我在内谁也不许抢！”从此以后旭芝上下班的交通待遇更上一层楼。

  我是白天按步就班的干着工长应该干的事情，晚饭后陪着旭芝挺街。

  信阳市夜晚最热闹的地方就是四个剧院和人民电影院周围。

  和平路东侧是同乐剧场，它是影剧院类的建筑。用现在的思维方式去看待影剧院的设计理念，影剧院就是一个不论不类的设计，它满足不了两种不同演出形式产生的音响和视线的最佳效果。但那时候整个社会都很穷困，能建造影剧院已经很不容易了。它是多功能的公共场合，曾经上演过电影、评剧、话剧、杂技。

  和平路的西侧（现在万家灯火的中心区域）是信阳市京剧团的专业剧场。

  礼节路的北侧，“人民啇场”的南门墙洞进去是信阳市豫剧团的专业剧场。

  胜利路北段的西侧是信阳市人民电影院，东侧是“人民商场。”当时的人民商场是一个城中城，从东北门洞进去沿着一条黑泥沟的是一条步行街，各类小吃的招牌灯光把这条街照得通明，看完电影戏曲，听完评书的人们都涌进这座不夜城。

  “人民商场”西北洞口进去是一座简陋的评书剧场。听评书的人很多，我和旭芝小时候都听过不买票的评书。是评书即将结束的前几分钟，看门的收票员自觉离岗，我们都大摇大摆的进去，找个可以看得见舞台的地方，认真听书。评书表演艺术家姓赵，他刮着光头，左手拿把纸折扇，右手握着惊堂木，口中念念有词：”你看那，铁脚里板满山飞，小秃子孤元，咚咚咚咚，咚……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惊堂木拍在案几上。

  “人民商场”西南洞口进去和礼节路上的南洞口进去一样，都是信阳豫剧团的门前小广场。

  最初的商场是有四个入口的步行商业圈，内部挤满了店铺，道路四通八达。自建成豫剧院后，内部南北被阻，只有西南门与南门相通，东北门与西北门由拐弯抹角的食品街相连。

  人民商场西部两个门洞都开在胜利北路东侧，临街全是小吃饭馆，对面是人民电影院的广场。它是五个娱乐圈里剧场门前最大的广场。

  我和旭芝站在广场的人堆里看到一群正在劈甘蔗的人，就挤进了人堆。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左手把甘蔗慢慢的让其立直，右手把小劈刀的刀背放在甘蔗上面削成的平面上按住，瞬间，男孩子左手松开甘蔗，右手把小劈刀翻了个180度的身，刀口对正甘蔗的中心，整个手腕用力把刀按下去，只听“嘶”的一声，甘蔗从头到根被劈开成为两瓣。男子把劈开的胜利品刴成四段分给同伙享用。参赌的输家连口甘蔗水都没有尝到，还要主动的替赢家付甘蔗钱。

  我对旭芝很惋惜的说，这男孩的力道嫻熟，劈了个“通刀”，连个二皮也没留下。旭芝臉上掛着微笑说，是不是想捡二皮没捡到而痛心吧？

  眼前呼出十年前我和一群穷孩子争抢捡甘蔗二皮的混乱景像……

  旭芝懒洋洋的说她想喝碗馄饨，我们走进一家吃客较满的馄饨馆。从馆内厨房方向漂來一陣阵餛饨的肉馅香。我刚要招呼服务员来碗馄饨和一个咸味烧饼。旭芝突然觉得胃里向上翻，急急忙忙地向外跑去。

  就这样，她一会想要吃这个，一会儿想要吃那个地折腾来折腾去，最后什么东西都没吃的㹶了一圈，兴高采烈地回家睡觉。

  在这里我必须声明一下，这时候我们家里的收入已经超过了买一碗馄饨的多余的钱了。不是我们不买，而是她妊娠反应的速度太快。

  在起重机械研究所金工车间屋面板安装后的焊结问题上，吊装队和第一施工队电工班给我出了个难题，和开了个让我哭笑不得的玩笑。

  专建机械吊装班的电焊工只在现场焊吊车梁、屋架、檩条，并且是一边吊装构件，一边就位校正后立即焊结。我们的预应力屋面板必须先吊装，再用人工铺开，最后把板端的预留钢筋头与檩条上的预埋铁件焊结在一起。他们为了节省时间，让民工把一间屋面的薄板分成两个垛，一次性的吊放在高空的屋面上。后续的薄板分散就位铺设、焊结工序留给了我。

  薄板分散就位铺设是由四个人站在只有20厘米宽，离地面十几米高的檩条上，同时抬起几十公斤重屋板块走动，每次安放一块就有一人，必须完成一次高危流程。

  大家评评理，是不是下一个难题！

  我只好亲自出马，选择三个胆子大的年轻泥工爬上高空共渡难关。

  让我想不到的是，施工队电工班班长把石旭芝派到现场，让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在高空完成电焊作业，还美其名曰，为了照顾我们的生活。

  我是不是应该感谢班长的支持和关心。

  我想不到的是，旭芝大胆的爬上屋面，安全、出色地完成了任务。

  我的工程进入了收尾阶段。不知道什么原因，施工队没给我安排新的工程项目。

  旭芝的预产期到了。我有时间伴陪她在人民医院待产。在等待的48个小时里，旭芝痛苦地握着我的手，一声不吭。我看着她苦涩的笑容，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下来。

  第三天清晨，1971年2月23日（农历正月二十八日）我赶到医院妇产科正好碰到预制厂的孙大学。他告诉我，她老婆和旭芝在同一产房里生产，都是女孩子。他把他的大女儿起名叫青私，如果老二还是女孩就叫批私。然后他又补充了一句，谐音，谐音。

  孙大学呀孙大学，有重男轻女的必要吗？

  旭芝从产房里被推出来。她的主治大夫，河南省人民医院的妇产科主任，随着病人进了产后病房。主任笑着面对我说，恭喜呀，老弟，她母女平安。女嬰的体重是5斤8两。然后话锋一转说，你老婆是难产，产后大出血。我们立即请外科大夫在手术台上会诊，经过两个小时的手术，一切都好了。让她先住十天恢复健康后再酎情出院。

  我看着安睡在病床上的旭芝，臉色苍白，昏迷不醒。心里油然而生一种敬意，母亲是伟大的，伟大的母亲。

  旭芝的产假为56天。

  在此期间，我们举办了简单的满月宴，向前来祝贺的岳母，舅舅，舅妈敬了喜酒。向怀孕期间关怀旭芝的工长，公司医院的医生，分别送上手绢和一包喜糖。

  在此期间，我们收到父亲从洛阳新安县硫磺矿寄来的十只手帕，还有一封简短的贺信。旭芝看着远方的来信，情不自禁地说，爷爷的字逎劲有力，以后爷爷能在家教孩子学习多好啊。

  在此期间，我买了北京、上海、武汉三市出版的剪裁设计图书，学会了人身胸围，领口、衣长、裤长、臀围、等测量和常用衣裤的剪裁。从此以后，全家和临居的春节新衣，都是我裁剪她缝纫。进入农历腊月门到腊月二十八，天天忙的不亦乐乎！

  我们的二小姐诞生于1972年8月12日（农历七月初四）。属鼠。她的出身很顺利。重6市斤。二小姐诞生后妇科医生就叫我把旭芝从产床上扶着，旭芝自己走回康复病房。

  二小姐从第56天起，就陪着旭芝去一机部起重机械信阳研究所上班。

  研究所的母连长和部分家属户籍在北京的工程师或科学家们陸续返京。留守信阳市的家属，由研究所出面把她们包括孩子在内的户籍关系注册成信阳市的城市户籍，就近安排就业。

  留守的工程师们的家属基本上都生育了第二胎。宋阳的大女儿18岁，他的二女儿和我的二小姐同岁，同时免费进入了研究所刚刚成了的托儿所。托儿所的阿姨们都是由留守信阳的工程师的家属组成，成为第一批就业人员。

  我们的儿子出生在1977年12月24日（农历冬月十四日。）属相小龙（蛇）重7斤8两。他前面还有两个不知性别的胚胎，因怕养活不起而堕胎了。

  我们的二小姐半岁时，发现旭芝得了一个有截掉下肢危险的疾病——左脚脉管炎。信阳市人民医院（现在的中心医院）外科主任讲，西医的最佳治疗方法是截去患病的下肢以防危及生命。

  脉管炎患者应该是常期吸烟的男性人群，女性几乎为零。找不到患病原因，公司医院的刘医生用她的经验告诉旭芝，在月子里患的病应该用坐月子的方式去治。这句话为旭芝后來坚决要生第三胎留下了口实。

  人生了重病乱投医。我和旭芝也不例外。最后从旭芝小姨嘴里冒出来一个消息，南阳官庄乡医院的院长，用他自己祖传的偏方，能够治愈很多疑难杂症。小姨单位的支部书记也是脉管炎，右脚大拇指头已经溃烂，就在官庄医治。

  我请示了总公司医院的李院长。李院长是从东北部队军医转业到地方的医生。当他看到旭芝在人民医院的转院证明文件，又听我口述的南阳官庄医院院长的简历和祖传秘方后，从医桌上拿起笔在转院证明上签上同意二字和李守斌的大名。

  全国医疗改革前的国营企业职工，看病吃药是全部免费。李院长签名的含义是，旭芝可以找全国任何一家医院就诊，只要有正规发票就可以报销。我理解的含义是，我不但可以找施工队借钱给石旭芝看病，我还有理由申请当旭芝的陪护人员。

  我拿着李所长的签证去一队领导解决我的困难。领导回答，看病问题同意李所长意见，借钱根据需要随时借随时批复，陪护问题待找好住院单位后再研究决定。

  我到小姨家了解孙书记的病情。

  旭芝的小姨、姨父都是信阳专暑粮食局汽车队的职工，得脉管炎的孙书记是他们的直接领导，已在官庄住院治疗，病情已被控制。釆用的治疗方案是口服中药加祖传秘方药粉外用。

  小姨父让我准备大米五十斤和旭芝住院用品，他请示领导向南阳运一车粮食，然后去官庄看望孙书记，顺便把我们送到官庄乡医院。

  官庄乡医院院院长原来从部队转业到洛阳。因为是“解放”性质军医，就从洛阳发配到南阳市又从市转到县最后从县城转到乡镇，一路都是院长。

  到了官庄我们才知道，院长每周一到周六都被现任有职务的部队首长请去看病，周日专为官庄住院的病人亲自号脉、开处方、敷祖传的药面。

  在官庄才知道，院长的秘方传儿子和儿媳，不传女儿。他用秘方配药时从来不用本医院的草药，也不许任何人进他的房间。

  住院后才知道，院长配的药面和其他医生配的药面在疗效上有天地之别。

  在官庄住的时间长了才知道，当地人早晨吃红薯、中午蒸红薯、夜晚红薯汤。年年岁岁啃红薯。

  在官庄转一下才知道，官庄的地下埋着河南油田的黑色金矿。

  我的领导对我陪护问题，在派一位老党员以看望慰问病人为中心的进行一次走访调查研究后，给予了明确答案。

  领导给我每月一次，每次三天的看视时间。我往返的车旅费用自掏腰包。我的工资照发。

  我基本满意了。我按照领导的指示精神按月来往于信阳和官庄之间。

  旭芝的病情随着杜院长的精心治疗，开始疼痛减轻了，慢慢的脚指的血管从黑色变成紫色，又从紫色恢复到正常，不疼了完全不疼了。

  在官庄旭芝认识了很多病友，其中包括铁路段的一位司机，他们又去南阳邓县脉管炎研究所求医。

  当年一个严寒的冬天深夜，一阵匀速的敲门声把我吵醒。我披上军大衣，把门打开，旭芝满身白雪的跑进堂屋，急急忙忙的脱掉外套，去掉棉衣，嘴里儿念着好冷好冷的钻进我的热被窝里。里

  她把我抱的很紧，带着喜悦地声调说，我的脉管炎全好了，邓县的专家说我的脉管炎痊愈了！

  那时候我们家里还没有一件取暖的电器，只有棉被和肉体。我同学的爱人说了一句普实的很接地气话：“穿的厚盖的厚，不胜肉挨肉。”

  关于儿子的出生和子女的成长留在以后再补充。

  回到正题《由泥巴匠到教授》上，就要从工作受挫和为什么我要钻进建筑理论去生活讲起。

  请看下篇随笔“进军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