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小土堆上,看着爷爷在一旁铲土,来来往往,他赤裸着上身,多年的风吹日晒,在他的身上留下痕迹。结实的肌肉上流淌着浑浊的汗夜。
古人常说七月流火,意为到七月,天气逐渐转凉,可是如今中元将至,太阳依然如此火辣。爷爷亦在不时抱怨天气燥热。
他在填坟那是我家的祖坟里面埋葬着我未曾谋面的太爷爷和太奶奶。以及其他同族的人。因为下雨的缘故,其中一个坟塌陷了下去。爷爷说那是太奶奶的坟,我不明白,明明没有墓碑,爷爷怎么区分的?我姑且相信他那就是太奶奶的坟。两人的坟并不华丽,只不过是两个突兀一点的土包,唯一值得欣赏的就是坟上长的不知名的野草野花。
人死去都会这样吗?我看了看爷爷。他已经60余岁了。头发早就没有了,不知是谁剪的。是爷爷自己吗?还是时间捣的鬼?尽管如此,他的身体却很健壮,这应该与他常年劳动分不开关系。
几多年后,那里又添了一座新坟,我也习惯了那种突兀平地上的隆起,就是爷爷的新家。但是他却没有花草相伴,可能……他还没有种。我始终忘不了。在涂着红漆的棺材落入深坑的那一刻,我将手中的一块馒头扔进了坑中。旋即那里边出现了一座坟,一座新坟,死亡不过是从一个房间换到另一个房间罢了,可是为什么我想哭呢?
回忆永远是美好的,而美好的也终究成为了回忆,他亦成为了我的回忆。有的时候是否会有一种感觉,当别人提到一个年份时,就会感觉特别敏感,那已经不仅仅是一个数字,而是一段生活。不想忘记的,不能忘记的,自己的生命都注入到了数字当中。2010,我从那时才开始记事,爷爷也在那年离开。我时常目送他离开,他的背影在说:“不必追。”然后梦醒了。
我初入高中时,以为自己已经不算孩子了,不必依偎在父母的怀抱中,我想证明自己,证明自己的蜕变。我与同班几个同学去搬书,父亲总是出现在门前,询问我需要什么,我连头也不抬,只顾着整理书本,对他说:“你快走吧,我什么都不要。”可是他总是每隔一会儿,从校外带带来一些生活用品。可我都让他一次次退了回去,我因干活将t恤都浸湿了汗水,当时太阳很毒,我向门外看了一眼。四目相对,我以为他走了,可是他一边微笑一边招手让我明白他一直在我身后,我冲他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他走了,他的身体上也浸湿了汗水,最后只留给我一个侧影,我一瞬间觉得他老了,尽管他的身体健壮,并正值壮年,可是谁都会化作一抔黄土埋葬在生活过的土地上。
我时常会回头看看自己身后,观察是否有一些目光,或沧桑,或稚嫩。时常会有一些模糊的,不成形状的身影在注视我,他们像一个个幽灵在世上的,不在世上的,抑或将在世上的,我总想让他们停下,不必追赶我,我也不会走远,想到我终究会化作一团幽灵,我便会释然。我死亡的那一刻,灵魂也就真正融入了这片土地,同时也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