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长三岁的保护

1

一个暖洋洋的周日上午,我站在晨起的太阳光里享受着、等待着。我已经作下了准备远离法律制裁的决定,既然迈出了第一步,就只能接着在路上行走。尤其是这一刻,周日里从没有在广阔的天地之间与晨曦有过这样亲昵的耳鬓厮磨,这突如而来的惊喜让我十分欢喜,十分惬意,也十分珍惜。

在囚牢中怎么能舒畅自然地享用一丝一毫的光线?

黑色的大众汽车停在路旁。我走上前刚打开车前门,司机便对我说道:“坐到后座去。”

我不解他的用意,愣住了。

“坐到后面去!”他加强了语气。

呆了一瞬后,我明白地关上车门,打开后车门,坐了进去,把书包摘下放在大腿上。

“坐在我后面的这个座位上。”他从后视镜里看着我,再次以不容反驳的态度命令道。

愣怔之后是表现在脸上的不耐和生气。我照做了。

司机发动汽车后,像是在解释:“尽量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有可能被监视着,所以得时刻注意,避免行车途中被拍到你上了我的车。”

“今天带你去见我们的领袖。你应该值得庆幸,刚加入组织就能见到我们的领袖,给你说,组织里见过他的人不超过五个人,这将会是你加入我们以来最值得骄傲的一件事情,可以在心底里尽情地炫耀,但不能随便和你的朋友、同学或是家人拿此来吹牛。”

他这是在告诫。我不屑于回应他口里的“最骄傲”,扭头看着车窗外那些奇奇怪怪的人和事,不愿意搭理他,心里默想起数学试卷上最后的一道数列大题。昨晚上我解出了前面两小问,难在了第三小问上,稍微想了会没有抓住任何的头绪便放弃了。

司机以为我生他气,长者的尊严致使一个男人不轻易开口对小辈道歉,这是很常见的。可能还觉得他做得没有错,是我冤枉了他的好心实意。男人随即闭口沉默,只闷着头开车。车里正播放着一首不知道谁的歌,但听起来还不错。

约莫半个小时后,汽车停在了一栋市中心的豪华大酒店的楼前。我跟在男人的身后进了电梯上到九楼,在一间房号为9808的门前停下,他敲了敲门后便仰首挺胸,双手不自然地垂下在大腿的两侧,脸上挂上了认真严肃的神情,耐心地等待着。

少顷,房门从里打开了。身旁的这位男士庄严地向里面的人行了一个注目礼,然后扭过身体对我说道:“进去吧。我在楼下的车里面等你,结束后把你送回去。”我没有问他,但脸上的疑问表露出来了。“你们要谈的是组织里的一等机密,我没有资格参与。”说完,他撩开双腿就走了。

我左右看了看,然后迈步进去,并回身关上了门。

“你好啊,少年。”

眼前所见的是一个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头子。他的脸上没有多少皱纹,和那一头雪白闪亮的头发一点也不相衬;那双充满笑意的眼睛盯住我上下扫描了一遍,然后就转移开视线;他穿裹着一件雪白的浴袍,裸着脚踩在软和的地毯上面。

在浴袍领口开叉的地方,露出一块赭红色的纹身。它让我知道眼前的这个人不是一个善茬。惶惧由此先占领了我胸中镇定的三分土地。

“你先坐一会儿吧,我去洗漱一下。你吃过早饭了吗?桌子上有早餐。”

老头子这种强势的主人态度让我有点反感。我从没有与陌生人这么面对面单独在一起打过交道,眼前这个人光凭一身凌厉的气势就又让人产生了点点心悸。我希望接下来能像我解题时那般顺利,被人威胁的滋味很不好受,即使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匍匐在强权的脚下。无论怎么努力,我考试都拿不到满分。

把书包放在沙发上后,我四处打量起房子来,里面的装修布局比我家里好上许多,但我没有普通人应该冒上心尖儿的自卑、嫉妒、羡慕等情绪,我丝毫不在意这些外在的粉饰,只要在我需要用钱的时候不缺钱就行,比如买一支笔芯的一块钱,我能随便掏出来;买一本书的三十块钱,我能向父母拿到手。

在我刚坐下拿出试卷和草稿准备思考昨晚留下的那一道数列题目时,敲门声响起了,我抬起头听见浴室里的哗啦水声,在犹豫了两三秒后,起身开门。

“徐海龙!”我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这个人。他的突然出现不仅仅使我感到惊讶惶惑还让我油然而生一阵惧怕慌乱。难道他也知道我杀人的事情吗?我的同班同学。

2

徐海龙是班级里数一数二的一个大蛀虫,让人十分厌恶、十分憎恨的一个差生、混蛋、垃圾。他上课时不听讲、睡觉、开小差;他的作业不按时交,每次收物理作业,他都会落下,偶尔一两次来了兴致抄完后就勉强听话似地交给我,还以一种很自豪的语气说“我今天交了作业啊”之类的话;他在自习课上吃零食,搞得一屋子都能闻到各种各样的气味儿;他在下课时与别班的垃圾男生们聚集在走廊里大声打闹嬉戏;最让人无法忍受的是,他经常躲在厕所里抽烟,硬是用漫天飘散的呛喉熏眼的烟雾笼罩在那小小的空间里,去厕所撒泡尿后全身带味儿而归。

那味道比屎尿的气息更为恶臭。我和这个垃圾之间的交际少得可怜,除了让他交作业唤上几声外,其余时间都是井河不犯、言浅话少。他能在年级里最好的一个班级里读书,全是依仗一个满手都是钱味儿的爹,这个老爹虽然可恶,但他对儿子的爱却很真诚——让儿子在最好的学校最好的班级里学习知识。他认为一班是最好的一个班,学习氛围也最为浓厚,置身其中,耳濡目染之下必能有其影响益处。

似乎每个有钱的人都这么想!在他们满脑子金钱的脑子里已经固化出了一种思维:用钱能解决“学习”这件事情,比自己孩子凭努力更可靠。

愚蠢的人不愿相信一个事实:花再多的钱也无法让孩子从“不愿意”变成“愿意”,除非他自己转变过来。但是眼前有座触手可及的金山,哪还有勤奋的心思犁田耕地?

“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即与之化矣。与不善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亦与之化矣。丹之所藏者赤,漆之所藏者黑,是以君子必慎其所处者焉。”这段先贤孔子之圣言可以用“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八个字总结。

然而凡是总有例外,他,徐海龙,就是一个例外。其实生活中这种“例外”举不胜举,所以,流萤说:“最终决定一言一行的是自己,无论赤与黑,染得都是身体,无法浸入内心。”

对于一颗黑透了的心,怎能红得过来。他就像是一锅美味儿汤里的老鼠屎,即使能闭上眼睛喝却也让人感到膈应。

我讨厌这颗老鼠屎。但我没法倒掉一锅汤,也捞不出这颗屎,所以我只能闭上眼睛、捏着鼻子去逼迫自己张开嘴喝汤。绝大多数的人都是这样。

讨厌一个人是一件很浪费人心神的事情。因为一见到他,我就得讨厌他。有次,我捡到了他掉出来的一百块钱,然而并没有还给他。我理所当然地弯腰捡起,并据为己有。他把钱滥用在满足自己各种可耻的欲望之上——去洗浴中心招妓——这无疑是最无耻的一件事情。他的书包总是装满了各式各样的避孕套,一到晚上要下课之际,就会拿出来在手掌里摩挲,然后挑选一款中意的,下了课就不见踪影。这就是我不还给他的理由,只此一条,就足以消除我内心的愧疚与不安。我会正义凛然地将其用在买书本、买学习文具上面,这才是它值“一百”的意义。

3

“你好!”他打了一个招呼。

与我对视那不足一秒的时间里,我满是错愕,然后心脏开始跳快了几个节奏。我盯着他从我身旁走过,那副完全不理会我的淡然模样。

关上门后,我回身看见他正坐在餐桌旁吞食早点。难道他是这个老头子的孙子吗?

这个人、这么一件小事情完全影响到了我继续解题的激情与思路,我茫茫然地看着眼前的那道题目,内心胡乱猜想、凭空想象,直到老头从浴室里出来的开门声才截住我纷乱的思绪。

“怎么样,洗了个澡?”我的同学笑眯眯地问道。

“浑身舒坦啊。”

“你整天享受得不错啊,”徐海龙喝了一口牛奶,长有青色胡须的嘴唇上一圈白色的奶渍。“一点也看不出你很着急、很焦心的样子。”

“不是有了你嘛,我的烦恼自然就少了很多。”老头坐在徐海龙的对面拿起一杯牛奶饮下一大口。“你是叫苏画屏吧?”

我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我看见徐海龙撇过脸来仔细打量着我,一双眼睛里尽是陌生的神色。我猜测不出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既然你加入了我的组织,那么就得听从我的安排。先给你介绍一下这个家伙,他是人鬼星夜,杀手界内排名第二……”

“我听你这话的语气里好像有对我的排名不满啊,No.3!”那个明明叫徐海龙却被介绍成星夜的少年随意打断老头的话。

“我姓顾,你以后叫我顾老就行,我是杀手组织血色黄昏的创始人,绰号‘黄昏之鸟’,杀手界内排名第三。在这之前呢,有必要给你讲一讲有些你不知道的事情……”这个姓顾的老头以一副命令者的语气将排山倒海的气势压在一个学生身上,不在意我是否能承受得住。

“我没想到我加入了一个满是杀人犯的邪恶组织,看来学理科并不能让人的脑子理智。”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使我说出了这句话。

“小子,听着,面对上司时要谨慎你的言行,尤其还是一位你应该尊敬的长者,不然你可得吃点苦头,相信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杀人犯的话吧。”他对我的讽刺丝毫不在意,倒是我的“同学”哈哈大笑起来。“我们在评估完你的血技后,打算将你培养成一个魔术师,然后打入国家安全部下属的特别行动局里,其实只需要帮我们一个小忙就行。这是你的搭档,今后你俩得合作,当然了,他在暗处你在明处,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一对密不可分的同伴了……你有什么话要说吗?”他皱着眉头,好像非常不满我脸上疑惑的表情。

“我现在只想一心一意地学习,考上一所好大学,能不能等我考上大学后再来进行你的计划?”

“不行,一刻也拖延不得……”

“那我能后悔吗?”我真的有点后悔了,这代价似乎不可预料的大,我作下决定逃避国家法律的制裁,以后还得将被计划着挑战法律,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无知才行。

“你现在就可以走出这间房,然后回到家里后,你就会惊喜地发现你的姐姐、父母全都惨死了,鲜血将染红你那温馨的家。”

我默然无语片刻。

“等我满足父母的心愿好吗?只要考上名牌大学后,我就听你的。”无师自通的祈求态度让我浑身颤抖,我听出了我的语气里带着忠诚的央求。

“听我说两句。”徐海龙擦了擦嘴巴,然后走到我面前,坐在我旁边。“我们得重新认识一下,你可以叫我徐海龙,也可以叫我星夜,随便你。”

他挨得我太近,我往旁边挪了几寸。“我对你的名字不感兴趣,也不想你成为我的同伴。”

“没关系,你现在排斥一个陌生人的热情尚在情理之中,但以后我俩熟悉了后你就不会这么厌恶我了。任何一个人都有好的方面,也都有坏的一面,有正即有反,不是吗?”

“莫比乌斯带就只有一面。”他们听不懂这是个啥东西,但我举了出来,我打算用我的学识来反攻,占据一点主动。“我没在你的身上看到任何好的方面,连你现在脸上的笑容都让我感到极其不舒服、极其的厌恶。”

“你还真是不好交流啊。”他脸上依旧挂着我讨厌的笑容,城府深到我看不清里面藏着什么。

他转过脸去看着顾老头说:“我赞同画屏同学的建议。现在特别行动局盯我盯得紧,尤其是我们在他们眼前谈判失败,一旦发现不能控制住我,就会想方设法地抓捕我。所以,我需要一段时间来转移掉他们的视线,用这段时间来着力调查一些事情,我相信有了你们的帮助会比我一个人快上很多的。”

“你知道的,我组织里的成员已经开始不安分起来了。”听了星夜的话后,顾老的眉宇间突然爬上浓郁的忧愁,“根据情报显示,似乎牵扯上了台湾方面。”

“那岂不是更好,你和你的伙伴又要见面了,可以好好的叙叙旧,谈谈往日之深情厚谊啊。”徐海龙打趣道。

“而且,我的人手有点吃紧——”

“我们可是谈好的,顾老头。”星夜的笑似乎少了一点真诚,“再者说了,它能帮到你。你可别随随便便反悔哦,对于不信守承诺的人,指不定我会干出些什么事儿来。”

“我没有那意思。”顾老踌躇了少顷,然后开口说道:“我前段时间做了一个梦,梦见我独自一个人站在黄昏里的夕阳下,不知缘由地用眼睛审视着挂在天际失去耀眼夺目光彩的残阳,突然之间那个圆乎乎的东西扭曲了一下,然后就逐渐变换着形状,好似一个蛋黄正被一双无形的筷子搅拌着。顷刻,那轮残阳就整个的破碎开来,分散成光光点点向我砸落而来,我惊恐地大声呼喊。它们掉落在我的身上,灼热的温度烧得我十分痛苦,在我快要承受不住之时,它们消散不见踪影,所有的都消失不见了。我望着空荡荡的天野,望着那连原先染红周围云朵的霞光也消失得彻彻底底的天际尽头,泪水从我眼眶溢流出来,接着一阵狠命掐住喉咙似的窒息涌上来,身上也背负起了重逾千斤的分量,我使劲儿地挣扎,努力地挣扎,疯狂地挣扎,痛苦地挣扎,拼了命地挣扎,我看见一只凭空出现的鸟落在我旁边,它歪着头看着我挣扎的惨状,我不明所以地醒转过来。”他脸色沉重地盯着徐海龙,我从他的口里听出了哀求的语气。“你知道我在担心什么,我非常急切地需要你的帮助。当那个小女孩在我的面前将手中持的刀命名为‘武则天’的时候,绝望就像是翻天的潮水般涌上我的心头,我拿起‘权力’与‘敬畏’的信心在那一刻完完全全地磨灭了个干净。现在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我不想再抱着‘拖一天是一天’这种想法了。”

“你做了什么梦,怎么想的关我屁事儿,”徐海龙不为顾老真诚祈求的眼神所动,他的这一两句话里的固执和轻蔑不可动摇并坚不可摧。他平淡而轻松地接着说道:“就按他说得办,没得商量!你知道特别行动局和我的仇怨,他们现在没动手抓我,是还没有足够的信心和实力能保证成功地将我抓捕。这段时间里,我也需要再次隐藏起来,确保计划的万无一失。”

顾老眼睛里的痛苦之色暴露在我和徐海龙的面前。“那好吧,只是我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两人的交谈像是忽略了我,我坐在那里愣神地听他们说来说去,也不知道谈论了些什么。等这场对话结束后,顾老才又重新将话题引到我的身上。

总结下来就是一句话:让我去特别行动局做卧底。虽然我也不明白特别行动局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他们好像非常的小心谨慎,让我知道的信息十分有限。

4

看来是为了圆我考大学的这一重要梦想,顾老不得已将计划推迟了两年。这里面的功劳应该全都算在我的同学身上,是他的执拗让我可以平静地过完接下来的两年。

可是我和我所讨厌的人之间的关系近了一步,无形中的联系也加深了一层。

当我坐在教室里的时候,总是能感觉到有人在盯着我看,回过头去就会发现是徐海龙笑容里灼烈的目光,灼烈得似乎要把我给燃烧焚尽一样。他看起来还是像以前那样,只是对我的关注多了一点:我喊他交物理作业时,会和他深邃的眸子对视,迫使我不得不主动避开;在和他面对面走过时,他会给我送上一个神秘的微笑,内心的慌乱会使我转移掉视线;他甚至认识熟悉了钟无盐,每次看见他和她说话,纠结与挣扎就在舔舐我孱弱的精神,我在徘徊不定。

我害怕那对眸子,心生畏怯,不敢与之长久对视,转而将注意力放在学习上。但是不管怎么样,我都摆脱不了那双漆黑似深渊的瞳孔。我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会想起它,一个人走路的时候也感到周围有双眼睛,面前近在咫尺的无盐的瞳孔也会幻化成他的眼睛一样,盯着我。我发现我已无路可逃了。

有次,在上厕所时,我不小心将尿液滋到了站在尿槽旁的其他班一个烟鬼的脚上。他愤怒地打了我一巴掌,揪着我的衣服让我给他擦干净。我甚至都没有还手的勇气。可耻的懦弱让我双眼噙满疼痛害怕的软弱之泪,嘴里不断小声嘟囔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却是他救了我,那个我最讨厌的垃圾徐海龙。我没有对他说声谢谢,这两个字似乎很难说出口。当我走出那个罪恶之地,理智的光辉让我意识到眼泪会带来羞耻,我躲在角落里仔细用手背手心揉着发红的眼眶和湿润的睫毛,在衣袖上擦干收不回去的“珍珠粒”。

假装平静地走进教室后,我没有理会无盐惊讶关切的问话,因为委屈还盘踞在我的喉头,我怕我一张口说话泄了气就会哇哇大哭起来——在众多同学面前,像个小孩子那样哇哇大哭。这样会使得我今后没法见人,往后他们在谈论起荣誉榜榜首的苏画屏时,会加上一个前缀:哭泣的。

爱哭的年级第一,像个小孩儿。他们会这么认为。

而且我还是一个男人,一个上了高中的大男孩。

那么今后荣誉与羞耻将同时上榜。

那缭绕在厕所里蜿蜒漂浮的烟雾,飞散在空气中盖过尿渍味的尼古丁味道,尿槽里被浸湿的泛黄烟头、窗台上的一小截烟灰、依靠在墙壁上吸烟的烟鬼的自以为潇洒的丑陋姿势,它们都让我更加地憎恨烟。

某一天,猛然之间我想起了两年多前清明节去游玩时匆匆一瞥的那个中年人的眼睛,和这双眼睛一模一样。虽然他们的眼睛形状外形不一样,但相同的是两只瞳孔里的世界,仿佛一个黑洞,一个漩涡,被它凝视就会陷在里面不可逃逸。

姐姐在家的最后一个晚上,我正在灯下写作业,她突然在我背后说道:“从一开始以来的害怕都没有使你激生出一缕反抗斗争的勇气,我越来越觉得,上天将勇敢与坚强恩赐给了我,同时将畏惧与脆弱施予在了你的身上。可能这也是我长你三岁的原因,我是你的姐姐,我会保护你的,如同崔斯坦一样英勇无畏地与周围可怖的妖魔鬼怪战斗。”

我诧异地转过上半身来。我向她公开了我的秘密,也隐瞒了我的想法,但她却总是能直指我内心深处的柔弱与彷徨。我成为了一个里里外外完全透明的人,她通过她的无可指摘的行为和言语,在循序善意地进入到我的内心,为我疏导。

她将书签夹在书页间,把书合上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掀开被子下床,裸赤着一双脚走到我的旁边——伴着席梦思床垫的低沉欢叫来到我的面前。流萤伸手抱住了我的头。

隔着一层棉质睡衣,我的脸颊能清晰地感觉到她正在发育中的胸部的柔软与温暖,随着呼吸微微地起伏,我伸手圈住她的腰,舒心而贪婪地将五官紧紧贴在上面。她用双手温柔的揉搓着我的头发,坚硬似铁的下巴抵在我的头顶,裹挟着三十七度多的体温的二氧化碳呼气流泻进我的脖颈,吹佛动脊背弯里的细小汗毛。

“我会尽力保护你的。”

放心大胆的安心止住了我疯狂奔跑着的野马,它此时正缓缓迈步前行,顺着缰绳上的示意信步而游。我喃喃自语,说得什么我自己也不清楚,只是感觉到疲乏劳累倾轧在身体上。从眼皮缝里我看到那面小小的白墙承载不了微灯给我俩制造出的巨大投影,它都扭曲变形了。

冥思苦想不出的每一道题都是那么的难。每张试卷都会有一道压轴的难题等待解决,我一路骁勇善战、过关斩将,也会被这道印在试卷最后一页上的题目所难住。我能俯首提笔尝试性地奋战,答题的大片空白区域里会留下或赫赫功绩,或尸骨如山。幸运的是,我还可以求助别人的帮忙。

然而让我畏惧的是,考试时我单枪匹马、孤立无援,更不能痛改前非,矫饰过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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