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年沒見過面的王同學,在微信頁面裏,忽然留下一大段話,説他在巴基斯坦聽到一首歌,忽然想到了我。
我們彼此交換了學生時代模糊的往事,點滴的記憶,讓我仿佛又回到了校園,教室裡一排排的課桌,好像我們曾經有坐過前後位置,在教室的某個角落,在夜間的自習課上,悄悄地討論著古龍,在小說《風雲第一刀》里,古龍描述的主人公傅紅雪,穿著深灰色長衫,長髮飄逸,一副古風模樣,左腳邁出後,右腳才跟上來。
當年的王同学內向瘦弱,常常在紅色橫紋的信紙上寫一首首的詩詞,他説他不記得了,原來他還曾經是個文藝青年。
王同學説他記得我,唱過<西遊記>里,女兒美不美那首歌,記得我冬天手指頭凍破了很噁心,記得我不愛說話,但是聲音好聽,天天在校園播音,很厲害的樣子。
當我們把彼此所有的模糊記憶,往事近況,都剝離乾淨後,相互嘆息著時光机的無情,又彼此鼓勵著要珍惜當下,盡力快樂每一天。
然後王同學説,他回國後要回老家陪老媽一段時間,我羡慕極了,眼前浮現那個瘦瘦的短髮的王媽媽,兩邊的頭髮夾在耳朵後面,俐落清秀,穿著藍灰色盤扣偏襟上衣,扶著鋤頭站在自家門口的菜地頭上,笑盈盈地正在和同樣是短髮的媽媽,打招呼話家常的畫面。
瞬間鼻子酸極了,心臟一陣揪,眼框有液體悄悄滑過臉龐……
王同學有老家可以隨時回,有媽媽可以陪,解決思念和鄉愁的途徑是路程和時間。
我無老家可以回,鄉愁和思念衹能壓在心底,也許另外一個空間才有可能實現痛徹的無奈,然而那條路未知又遙遠。
王同學説不能再聊了,他有好幾個月沒見媽媽了,他恨不能立刻飛回去……
我沒再回復他,獨自吞咽著突如其來的傷痛。
王同學惹來了無數的思念和無奈,溜走了。
多少個夜晚,某個傷感時刻,我曾無數次地夢回到那個有桂花飄香的院子,那個裝滿美好往事的家園,回味碰觸那些再也回不去的歲月,輾轉流連不忍醒來。
多少個白日,節假日,我腦海浬規劃著舊房子的改造,一家人團聚一起的熱騰騰飯菜香,想像著我在陽臺上整理多肉的身影,仿佛媽媽就在我身後,笑眯眯地看著我傳承她的喜好,穿梭在她曾路過的路,照顧她的花草樹木,還有房子。
幻想到心痛,心臟一次次地抽搐到麻木。
即使我來出資監督,親手重新整改它,所有的家人都能到位嗎?
不可能了!逝者無法生還,活著的人還有自己的日子生計慾望夢想。
去另一個空間的爺爺奶奶媽媽無法再回來了。
帶著傷痕和痛苦的老爸和弟弟終於走出去了,他們痛恨那個滋生無數煩惱的老家,不可能再回去了。
新娶的阿姨和弟弟的媳婦,沒在那個家生活過,對那個家沒有絲毫感情的她們跟著自己老公走的觀念,也樂得不回。
長大已工作的侄女,從小在爺爺的新家裡長大,幾歲的記憶已模糊不堪,她的老家也与我的老家非一處。
唯有我傻傻地傻傻地,像個思曏心切的遊子,而不是已經出嫁多年,命如浮萍漂到哪裡就可以落地生根,婆家就是自己家的傻媳婦。
是生活,是婚姻,是自由,還是其他什麼?把我打造成了女漢子,無法不堅強的模樣,我是該憂傷還是該喜悅呢?
也許我應該喜悅,因為所有的傷痛和無奈,讓我的內心日漸強大,讓我逐漸變成一個堅強的個體,我不需要依附,在銀河系里閃耀的每一天,每一個瞬間,我不需要別人的認同,不需要依靠別人的讚美來肯定自我的價值。
任何的牽絆和夢想,都是歷練我堅強的神器!每天,我都會滋生無數個快樂的念頭,然後一一地實現,也許,這就是活著的理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