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飞一生最大的军事敌人就是金兀朮。
在清人钱彩的《说岳全传》里,专门讲了这对宿敌的前世渊源:宋徽宗在人间敬天写表章时,作为书法家文不加点,将“玉皇大帝”的名号错写成“王皇犬帝”,结果玉帝大怒,派座下赤须龙(金兀术)降生于北方黄龙府,到时给徽宗带来兵乱。西天的如来佛看着不忍,则派肩上的大鹏金翅鸟(岳飞)下凡,保全大宋江山。
神话有点不伦,汉人信仰的玉帝,却帮助信奉萨满的金人,而印度的佛陀也多事来充当汉人的保护神。但背后的神祇让这二人的对峙,有一种英雄史诗般的宿命感。
金兀朮既然背景纯正,在《说岳全传》里便是个颇有风骨的反派英雄。他敬重所有有骨气的宋朝将领,常常厚葬他的对手,并收养遗孤,一直赋予慈爱。但在80年代初,遗留的敌我是非观,让刘兰芳女士播讲的《岳飞传》,只能将金兀朮塑造成一个纯粹的坏人。
历史上的金兀朮,全称完颜宗弼,金朝开国者完颜阿骨打的第四子。如果不计民族立场,完颜宗弼的确是个不世出的人物。岳飞只是个优秀的职业军人,但完颜宗弼却是身兼将相,文是能臣,武称名将。
完颜宗弼参加过覆灭北宋的战争,在入侵南宋的战争中,与南宋六大名将都有交手。完颜宗弼与其中岳飞的交手记录,宋人记载的《三朝北盟会编》、《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及《金佗粹编》里,多言岳飞的胜利。而元代蒙古人编纂的《金史》中,对这些战役,则颇少记载。如果大家都是报喜不报忧的话,那应该是互有胜负。
让完颜宗弼吃过大亏的宋将是吴玠和韩世忠。天会七年(1129),完颜宗弼南下侵宋,大破宋军,强渡长江,攻下临安府(杭州),追击高宗赵构。赵构乘船亡命海上,金兵入海又追了300余里,追之不及而还。这次完颜宗弼领兵,跨江河,越天险,破关隘,捣城池,搜山川,入大海,时间之短,战线之长,地域之广,都出人意料,金人称之为“搜山检海”捉赵构。
这次突袭大胜之后的退兵渡江,就吃了亏。韩世忠在镇江口驻水兵堵截,金兵不善水战,被困于黄天荡四十余天,损失惨重。归北途中又遭岳飞袭击,但还算全身而退。
第二年,完颜宗弼与宋将吴玠在陕西遭遇,差点丢了性命,被杀得负伤而遁,损兵过千。
这些失败并不影响完颜宗弼对南宋战略上的优势。就女真民族的观点来说,完颜宗弼是他们传说中的大英雄。松花江下游的赫哲族至今仍流传着兀朮的故事,在他们心目中,兀朮是超过所有金代君主和将相的豪杰。
《说岳全传》里兀朮的死很有意思。那时如来佛派下克制他的岳飞早已身死,晚年的兀朮与岳飞的把兄弟牛皋(也算南宋名将)在战场上遭遇,两个老头在马上一阵扭打,一起滚落马下。牛皋运气好,正好压在兀朮的身上。
兀朮气傲,竟被自己一贯看不起的宵小牛皋骑在头上,大叫一声,吐血而亡。那牛皋发现自己竟然将南宋大敌兀朮压在胯下,大笑三声而气绝。我相信金庸在写欧阳锋和洪七公的死时,就借了这个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