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叶秋进入咖啡馆不久,外面就下起雨,这并不令人意外,他在外面行走的时候,就见云压的很低。
他随意点了杯咖啡,便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做下,他摆弄着杯子,显得百无聊赖,事实上他并非无事可干,他在等一个人。
无论如何,等待总是漫长的,尤其一个人没有带手机的时候,现在手机已经成为必不可少的物件,一旦手机离开身边超过十米,人就好像瘾君子犯了毒瘾。他本是要带的,但他以为现代生活有必要偶尔摆脱机器的束缚。
“或许带上不看……”他摇了摇头,望向穿外。
现在下着雨,外面车辆不断,还有人在行走,有的人没有打伞,被雨淋湿了,跑的飞快。每当这个时候,当看看这别人,总想着别人的生活如何,甚至在心里想他们快乐吗,那些擦肩而过的行人有时会留在他的记忆,让他想着人生也许就是这样。然而他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谁会装饰谁的梦,别人面临的烦恼一样会困扰他,只是在此刻,仿佛他已经超然与外了。
所幸他等的人不是戈多,那边门口已经见到他人了,叶秋朝着他打了个手势,那人便径直过来坐下,他也没有打伞,只是身上并没多少湿处,大概是坐出租车来的。
这个人并没有多重要,属于“nobody”或者“none”,然而这些称呼都显得有些麻烦,因此我们也可以称他为“N”。
此时叶秋的咖啡已经凉了,他重新叫了一杯,N则又点了些薯条,还从怀里逃出一块汉堡,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表示自己还没吃饭。
叶秋不喜欢这样,他却没有表示出来,他甚至讨厌咖啡馆里卖薯条一类的东西,这样显得咖啡馆不够纯粹,他明白老板的意图,只是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直接改成快餐店呢?不过这里环境还是不错,所以叶秋也还经常来。
“我本来给你打电话,没人接。”叶秋摇了摇头,N便接着说,“你现在在忙什么?”
“我打算写一本书。”
“哦?”此时他的嘴里还吃着汉堡,“关于什么的?”
叶秋想了想回道:“大概是一个人打算拍一部电影。”
这引起了N的兴趣,不过他也有些疑惑:“你知道拍电影的流程吗?”
叶秋表示否认,“虽然不太清楚,但我也不是写一本关于电影的书。”
“嗯,那倒是。”
陷入短暂沉默后N又说:“那么故事一开始关于资金什么的都不用管了。”
叶秋喝了口咖啡说:“这样会引发没必要的情节,我的设想是有点戏中戏的感觉,让人分不清真实与虚构。”
N表示:“再联系你写的书,简直是俄罗斯套娃,一层套一层。”
“是这样,不过我第一次写作长篇,不知道能不驾驭这样的题材。”
N则认为他可以,“我倒觉得你应该考虑读者问题,从题材来看,你是不打算写流行类小说了,是偏于艺术的吗?这可会赶跑大量读者,不过还好,你可以适当加一些情色内容,那种含而不露的。别那个样子,现在已经过了谈性色变的年代,很多小说也好电影也好,都会打点情色擦边球,这样才会引人看,甚至那些大制作也是如此。”
“我想表现一些不一样的。”
“比如……”N饶有兴趣的看着他,还试图说服他听从自己的提议,“那部电影一定是文艺片吧?”
“大概是吧”叶秋的心里还没确定下来。
“那就对了,文艺片正是可以光明正大表现情色场面的,你以为人们喜欢高雅的东西,不,恰恰相反。”他晃动着手指表示否定,并说出自己的长篇大论,“他们只喜欢表面的高雅。贝多芬的创作在他的时代也是流行艺术,莎士比亚的著作里也有不少荤段子,而现在的人却认为是高雅,反流行却正中了流行的圈套,自以为深沉却落入通俗的陷阱。”
“事实上我也想过一篇小说。”
N的这句话引起叶秋的兴趣,他问:“你想的小说是什么?”
“当然,这或许不能说小说,只是一个脑洞。”
他这时倒有些谦虚了,叶秋知道这是他先抑后扬的小花招,便催促他快点讲,于是N继续说:“你可以想象,大概有一天一群艺术家执政了,他们重新修改了部分法律,低俗罪是最严重的罪名。”
“低俗罪?”
“是的,凡是那些被认为低俗的,无论是小说、电影、书籍、画作、音乐等等之类,任何人收藏或是观看,都会被判以重罪,严重的还会受到终身监禁,而在牢狱里,不要以为他们可以解脱,必须让他们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接受艺术的熏陶,直到被认定已经成为一个高雅的人。”
叶秋表示这是艺术的文字狱,N点了点头说:“这正是我要表达的,相信我,你更愿意生活在前清的文字狱里。在我小说构思的世界,任何人都必须是高雅的,甚至放屁都要有托尔斯泰的文学气息,和人偷情,都要先聆听一下肖邦的《夜曲》,在他们高潮的时候,会高声念出拜伦的诗句,并且只能是未经翻译的原文。”
叶秋笑道:“这肯定是肖邦他们被黑的最狠的一次。”
“然而人们终究是喜欢俗的。”N继续说,“而且如若都是高雅高雅也不会显得出众,人人都会唱都能懂的《阳春白雪》便成了《下里巴人》,不管怎么说吧,这样的政权终究引起人们不满,一场革命蓄势待发。”
此时N的汉堡已经吃完,他喝了口半凉的咖啡接着说:“当然这样的革命是不同于其他的,没有人流血,也没有人牺牲,革命的场景大概是这样,东边喇叭里放着《小苹果》,一群人跳着广场舞过来,西边是一群人高唱《我们不一样》,南边每个人高举手机,手机里播放着低俗三级片,AV,北边则是一群土大款,脖子上带着大粗的金链子,穿着貂皮,高喊freedom,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包围了首都,他们呼喊的声音构成了所有交响曲都无法达成的和谐,在这样的声音之下,轰的一声巨响,艺术政权倒塌,人们获得俗的权利。”
“哈哈哈……”叶秋被他描述的场景逗笑,并说,“真是不错的脑洞,我觉得写出来可以获得比我小说更多读者青睐。”
N摇头说:“脑洞只是脑洞,写长了反而变的无趣。”
窗外的雨慢慢变小了,似乎有晴的预兆,而在这其中的人们,一切都没有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