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小学的时候,全校师生中能办点正经事的“能耐人”确实不多,慌了忽的,那位体育老师算是一位,自个儿可能也可以算上一位吧。
那时候,爱搞革命运动、广播和板报之类的宣传 ,是学校顶级的大事,不知怎的,校长偏相中了我,让我负责学校前排平房中间大通道两侧山墙处,东、西墙面黑板报的宣传工作。打心里,我并不愿意去干这事,除了能省下几支彩色粉笔、拿回家给母亲做衣服用以外,剩下的就是受苦、受累的命了。尚方宝剑,哪敢不尊呀。人家都说是好事,但我并未这么觉得,早上要早去、放学要晚归,尤其是撰写稿件又那么棘手,冥思苦想、搜肠刮肚的,也难以挤出像样的东西出来,别人争着抢着要干、跃跃欲试,校长还不应允。或许就是玩那个“五掐一”牌埋下的前科,手头多了几个臭钱,比其他人大方了些,不知道怎么显摆是好,让人在县城买来了《庞中华钢笔字贴》、还有那《颜真卿书法字贴》,平时在上学路上,找块有雪或湿土地面,用棍子多练了几笔、漏了馅,人家知道了这件事,这可能是最主要原因。
要说主持这项工作的主要好处,印象最深的就是对毛主席语录,比别人掌握的条目多、内容也熟悉还特别会用,因为那些版报的布设,总是以毛主席教导我们、开头,然后就是张三拾粪最多,李四割草最棒之类的新闻,最后结尾就是以他们为榜样、向他们学习等。没有办法,硬压在肩上、不得不扛着,规划版面、书画板报兼撰写稿子,周更一期甚至二期,还得有花样、翻新,用当下的话说,就是要有所创新。
一天写了一则,题为《他总是爱着学生》的报道,说的是一名青年男老师,经常为一上学拾粪的女生,帮着她拎粪筐的好人好事,大家都觉得有新意。事后,却反被这位老师叫去训斥了一通,让我们马上擦了,说这没有什么好宣传的,赶紧换成其他内容。
我们也搞不明白究竟是为什么,他确实在干那桩“美”事呀,并且专给那位女生——看上去都说好看、起码个头大且大方的女生,拎着粪筐呢,情况属实、不少人都看到了,有时还绕着道连自行车都不骑,找借口来帮助她呢。
莫不是这件事牵涉他闻了那”臭”味,恐别人说他恬不知耻、不怕臭?
那又有什么呀?我等总不会报道失误、方向上不对路子吧?
毛主席教导我们,要“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虽然不是自己去拾粪,但是帮助女生拿粪筐、也挺累呀,起码算得上不怕苦、不怕臭吧,不让我们宣传,真没有什么道理。
或许他自己感觉还不够万难或达到牺牲的程度,谦虚、不让报道?人家是老师么,说话得算话,没的说的,照办即是。
知道了,以后再报道老师的事迹,就得有些“香气”才成。
没过几天,放学、写完一幅板报后,要将用具送回教室,关了门楣上方的室外灯,径直向东、路经学校后排平房东侧,犄角旮旯处的校文体活动室,灯还亮着,刚走到临近处,但见那个男老师正在陪同那位美女,在练习乒乓球单打顶目、还谈笑风生的。也不知怎么那么凑巧,刚轻轻地走向活动室,正打算往里头再仔细看下,屋内的灯却恰好熄灭了,可能是停电所致吧,于是我们便闪过了那地方,向东边的坡下小路走去。
大家心里在想,都停电了,也不能玩耍了,我们在这里等她一会儿吧,好陪伴她一同回家,要不天色那么晚,自己走这段路,肯定会害怕的。于是,就等了她一阵子,也不见得人出来,分明是等来了电了再操练一会儿喽。况且,老师又特别、时刻爱着学生,她若是不敢走这条路,他也会结伴陪她的。回家的路上,大家都认为男老师的行为,既高尚又伟大,为迎接一个月以后乡镇中小学体育运动会,让外围赛获得好成绩,都这么晚了,园丁仍在培养着祖国的花朵,依我们当时的那想法来断定,这真是件具有”香气”的好人好事,又是年轻的老师不辞辛劳在用心做,遂大家心血来潮、连夜组稿,次日一大早就把这奇闻刻画在大上期的一幅版报上、将原版面顶替了下来,及时把老师的先进事迹报道了出去。
正等着他前来表扬我们呢,却没曾预料到,从校长办公室接到的讯息是,要将这个版面立刻擦掉。真是的,左右都不是,臭也不可、香也不成,本想藉此使老师的声誉远扬,我们也提升一下知名度,却让校长当头一棒。让我们白忙碌了一场,又做了一次无用功。看起来老师们,都愿意做那无名的英雄或背后的谋士,只有下不为例就是了。
要说那两次的报道,还真引起那男老师的极大关注,本来不怎么教我们的课,还时常前来与我们打招呼、闲聊,诸如此类:板报的底版花了,应该重新刷黑漆了;那位女生薅草的事迹也挺好吗,应该去弘扬一下;你的军帽买得不错,颜色正、戴得也周正等等。
接触的频度多了,相互间也熟习了,反而引火上了身、遭来了新麻烦。全乡镇的中小学运动会,一个月以后就要举行,要组建鼓乐队,即物色能吹者和击鼓者等人员。本人真不是吹,从小就练过二胡,也识那个简谱,乐理知识及节奏感也较强,本来这几样我都能干好,甚至操行那个乐队指挥棒也不成问题。不就是那“齐鼓隆咚呛”吗,大鼓打强(迈步)、小鼓吧垃(踩点),像音乐那样,有强弱音和节奏感,步调协调一致了:抢吧拉、抢吧拉,抢吧拉吧拉……吧拉抢、吧拉抢,吧拉吧拉、抢抢……但恰恰事与愿违,他一样也没让干,执拗地让我去杠那个学校大旗,这是什么伯乐呀!又不是上战场,找谁举还不行呀,哪还用得上千里马之驹嘛?
尤其,还要走在行进队伍的最前面,身边还有两位美少女左右映衬着(然后是指挥及鼓乐队,其次是运动员彩旗队伍,再次是学生队伍,最后是教师们)。按理说还是够美的,但我总感觉着有些别扭,每路过一个村庄,无论大与小,我们就得听鼓乐队总指挥的,踏着雄伟嘹亮的节奏,挺胸抬头目视前方、迈出像样的步伐,高高举着旗帜、斜向前方,气宇轩昂、闪亮登场,真像招摇过市似的,弄得我很是不自在,特别是经过家门口的地方,被脸熟的众人围观且议论着,就更加令我害羞了。
分明是这位帮女生拎粪、陪她练球的体育老师在折腾我、还不承认,硬说我身板好,脸正、帽子也戴得好(下图前排右4为本人)。
我也搞不明白呀,这都是些什么逻辑,扛上了那杆大旗,根本也不让戴帽子呀,究竟是为了什么?依我看,还是对报道他的事迹不甚满意!这湖水,还真深不可测;恐怕另有玄机,可能这不属于孩子们应懂的事。
两天的体育运动会,头天上午整那个入场式,领导、参赛运动员及官员讲话等,过去半天的一半,连同下午的比赛,全校一分也没得到,能人少也没有办法。
第二天上午继续赛事,算术老师急眼了,一听到广播里要检录60米速算跑竞赛,马上跑到我跟前,抓着我就向校组委那里奔去,向校长举荐要让我上这个项目。我哪里有这个准备呀,根本事先也没有练过,除一身的外套行头是学校服装、套上去显得人模狗样以外,贴身裤头破旧不堪,能兜住那个东西就不错了,没准还有虱子正往外爬呢。
不肯上,也没办法,胳膊也扭不过大腿,冒名顶替,本来人家是运动员、还练过,却不让上,偏让我换上校运动装,冲上了战场。预赛顺利过关,复赛也不成问题,就等着下午的决赛了。
吃过午饭,校长派人还专程送来一袋面包和一瓶汽水,临赛前将其吃、喝完毕,师生一帮人簇拥着我,奔赴最后的战斗。一共八人,都能得分、只是多少而已,但只有前三名、可上台领得奖品。听得那“各就位、预备……”熟悉的声音和“叭”的一声,真正的较量开始了,当时我在第四道次,眼瞅着右边第五道的家伙、飞快地跑在我的前面,其他六位也不甘落后、几乎并驾齐驱。只见得那前头的家伙迅速拾起答题板和粉笔,我随后也操作着同样动作紧追其后,拼命地跑着、算着、追着,眼看就快到终点了,只差十来米远了,但见那人却漫下了速度,似乎又在重新填写那板上的数据,我则飞奔而过,第一个冲向了终点线。
回望着学校座位的方向,大家欢声雀跃。
我为学校争得了8分的荣誉,要是纯体育的项目就好了,那肯定会打破大会记录的,可惜这个项目既往成绩没有在册,也就拿不了16分了。事后,听大会组委会宣布,我们学校一共得了16分,军功章的确有我的一半,另一半为高龙等人所得。乒乓美女1分也没得,明年那位体育老师是否还要陪她练那桩正经事,因我秋季就上中学了,不得而知。
后来,除了体育老师、算术老师“看中”我外,音乐老师也特别喜欢我,在校文艺队中担任二胡领奏、独奏,参加乡镇汇演及上级调演。因有基础,粉碎“四人帮”那年,还是大队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的演出成员呢。
再后来,我和另一位田姓同学从全乡镇300多名中学生中,考上全县最好的高级中学,那真是百里挑不出来一个的正经事。时至今日、回忆起来,都是些要拼命攀登之辛酸事,又有谁没有年轻过或曾经有点能耐并办成些许真正的正经事呢?
至此,童年趣事1-9:所述之诸真事,暂时告以段落。琐碎至极,不足为奇,见多不怪,多谢光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