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冬天出奇的冷,刺骨的寒风钻进我的领口,让我又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但刚走没几步,就在小区楼下听到了一阵吵闹。
“你爸是强奸犯,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带着凑热闹的心思走了过去。
领头的女孩大约十三四岁,骑在被欺负的女孩身上,一声接着一声的骂着,与领头女孩一伙的就站在边上,跟着附和,偶尔上去打两下。
过路的人好像也是知道什么,像躲瘟神一般,嫌弃的就走开了。
我不知道是哪来的正义感,直接就把领头女孩拽了起来。也许是想着她们比我还小个两三岁,肯定是不敢欺负我的。
“上初中了吧,哪个班的啊,才多大就学着社会小流氓欺负人了!”
我学着年级主任的样子,教训着领头的女孩,她一脸不屑的瞥了我一眼,丢下一句“多管闲事”便走了。
我走到那个女孩的旁边,把外套脱下来,盖在她身上。
她就穿着一件薄长袖,头发上还有雪,脸上湿漉漉的不知道是融化了的雪,还是泪水。
“你怎么样,没事吧。”
“……”
“她们欺负你,你不知道还手啊,还任由人欺负”
“……”
“你不会是个哑巴吧。”
还真是个哑巴?我正疑惑着,她却开口了。
“谢谢。”
她声音很轻,柔柔的。说着还往我手里塞了颗糖,我不知怎么的,突然不好意思了起来。
“没…没事,我先走了。”
到了家以后,我给母亲说起这事,母亲说:“她爹是个强奸犯,她妈生下她就跑了,你记得离她远点。”
我忽然的发现,这个世界充满了对她的敌意,可她又没做错什么。
甚至…还给我了颗糖。
第二天我一醒来,看见我的外套被叠的整整齐齐的放在窗户边,我拿起外套,上面有股淡淡的香皂味。
我刚要把它挂进衣柜,一张纸条却掉了出来
“昨天的事,谢谢你。”
“一些事一旦人们认定它是黑的,那它就只能是黑的。”
“放心,我已经习惯了。”
再次见到她,是在公园。
地上有些积雪,我看见她蹲在雪地里喂流浪猫,本就破烂的衣服上又新添了几道脚印。
我带着些同情,低声问道:
“她们又欺负你了?”
我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的后背慢慢的颤抖起来,让人心疼极了。
旁边的小流浪猫应该是感觉到了什么,像是安慰似的一直往她身上蹭。
“不是说了吗,她们欺负你,你就揍回去。”
由于从小我就本着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原则,实在对她这种忍气吞声的行为无法理解。
我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但她没有接我的话,我便自顾自的坐在她旁边,一坐便是一下午。
从那之后,我便公园的常客,只要是无聊了,或者和父母吵架了,我便会拿着些吃的到公园里。
我知道,她经常在那喂流浪猫。
一来二去,我们也算是熟了起来,但她话还是很少,基本上都是我在说。
“你最近怎么样了?”
我坐在长椅上,咬着面包,随口问着。
“嗯,分班了。”
分班了,那也就是说,她不用再和欺负她的那些女生一个班了。
“恭喜啊,以后…”
“你毕业后打算去哪里?”
这句话是她问的。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问我问题,我没有回答,反问回去。
“那你打算去哪呢?”
“北京?深圳?”
我记得她成绩很好,虽然小我几岁,但是一定是个好苗子!最起码比我强。
“我一定是要去大城市的。”
她几乎是没有犹豫,脱口而出。
“我要离开这,我想让所有人都看看,我做到了。”
公园里的树又长出了新芽,小野猫也孕了,这个世界每天都在不停的变化,没人知道它下一秒会变成什么样。
我咬下最后一口面包,半眯着眼看着蔚蓝而广阔的天,品味着面包里的五味杂陈。
“那就努力吧,努力成为他们仰望不及的对象。”
这是我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日出月落,物换星移。
从那天以后,我再也没见过她,直到我毕业了。
在火车站,她跑过来,塞给了我一个毛毡玩偶,样子是那只流浪猫。
“谢谢你。”
她突然来口,我却不知道我做了什么值得让她谢我。
“你是第一个愿意帮我的人。”
“别人都笑话我的梦想是痴人说梦,只有你,说让我努力。”
我有些失笑,揉了揉她的头,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
我向她简简单单的告了别,登上了那列火车,手里拿着玩偶,浅笑着望向窗外。
火车呼啸而过,窗外是没人会在意的景色,我又想起了临走前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愿你永远善良,愿我们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