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我很懦弱，我该怎么办?”
一个从小被集体欺凌的单亲小孩，鼓起莫大的勇气问我这个班任。
最近他又被欺凌，按常规，我与霸凌者的母亲沟通，她先是为自己儿子辩护，说是儿子先遭到威胁才报复，然后说，单亲孩子多了，咋就欺负他呢？
我给她安利霸凌的相关知识。她说:“我没文化，但是我儿子不会胡说的。” 言外之意，他儿子是被逼无奈才霸凌的。
最后轻描淡写地说: 这就是孩子们之间正常的玩，也不算欺负吧?
抢他的笔，藏他的作业本不算欺负，那藏起枕头让他几晚睡硬板，把垃圾扫他床底，塞他枕头下……只因美术老师表扬几句就故意踢洒他的墨汁，给他起绰号，用他家人名字做网名，把一只流浪猫猫叫成他的名字，只要班里出事故就推到他身上，这算吗?
如这些不算欺负，那换你家儿子试试如何？
问霸凌者们为什么欺负这个孩子, 得到最多的回答是“嗯……好玩儿”。
而同学们认为，主要的原因是被欺者不会反抗，不生气。问他为什么不反抗，他说没用。
这让我想起我家孩子幼儿园的事，园中有个老师家儿子，十分淘气，仗着妈妈是老师，抢夺小朋友的东西，遭到抗拒便出手打人，这阿姨护犊心切，从不管束儿子，小朋友后来不敢靠近他，他便强拉着人跟他玩儿，不从便踢人。
某天接孩子，亲眼见那孩子一路踢我儿子，那老师看着儿子恶行，视若无睹。儿子不还手，也不理他，径直朝门口走过来。我早已看得冒火，冲进去一把推开小畜生，问儿子为什么不踢回去，儿子说，没用，明天来了还会踢。
我立刻告找了园长，办退园手续，转到一家私立幼儿园，学费贵但软硬件好，老师素质高。
儿子上重点高中那年，我偶然告诉他这事，他很惊讶地笑道: 啊? 我小时候那么怂吗?
他一点都不记得有过一个如此可恶的小朋友。他又问那个欺负他的孩子后来呢？
哈哈，我不无畅快地告诉他，那小子读书差，没人待见，初中毕业证都没拿上，学校就两个没毕业证的，他是其中之一。
那够惨的，儿子说。
也许每个孩子都有过被欺凌的经历，只是忘记了而已。
所谓“以牙还牙，打回去”，说易行难，其实是看客心理，就像对身处泥沼的人喊“加油”，他已被环境束缚，需要的是一个外力。
小孩的世界有自己的规则，他们更遵循丛林法则。看似纯真无邪的一群，其实每天都在发生狼和小羊喝水的故事，可叹的是，没有人帮助，那些下游的羊很难变强。
不能变成狼，就远离。这是羊儿们悟出的道理。
但逃避也不完全奏效，尤其小孩，你越躲，欺凌者认为你软弱，越发肆无忌惮。
那换个环境会不会好一点? 比如转学。这确实是个办法，不过也未必奏效。
我小学转过一次，也因此第一次尝到了被欺负滋味。
不得不说，小孩是天生的表演家，他们在老师和同学面前可以扮演两张脸。当时欺负我的正是那个看似人畜无害，最受老师们喜爱的女孩。她欺负人不需要直接出面，那些奉承她的人自动会充当爪牙。
记得我刚转去第二天就考数学，成绩超过了一直都是第一的她，她闻听，趴桌子上呜呜哭将起来，一堆人围过去抚慰她。
次日数学课，老师表扬了我，那女孩愤怒地扭头白了我一眼，我后排的男生立刻会意，一节课推桌子挤我，我不搭理他，等铃声一响老师出了门，我一把将那小子连桌子推倒在地。全班震惊。我以为那小子会还手，但是没有，估计做贼心虚。
但课间操回来便不见了凳子，四处找不到，我只好站着听课，再看那个女生，已不再哭泣，坐的端正笔直，一脸得意，她的帮手们捂嘴窃笑了一节课。
那时每周末都分组做好事，她管分配人员，故意把我分到捣蛋鬼多的组，想拿到表扬信就得多干活。
如此憋屈的日子过了差不多一年，直到我的圈子逐渐扩大，连那女生的爪牙也投奔了过来。
这首先得益于班任老师的提携和数学老师的宠信，尤其数学老师，她年轻飒爽，是全班偶像，她要说哪个好，便立刻有一堆人过来奉承。
当然，我自己也有笼络人心的办法，比如热心给他们讲题，帮他们构思作文，甚至给不同的人编不同的开头，课间更是带他们跳皮筋，下雨便坐教室讲看过的故事，为此读了不少课外书。
不过最让他们感动的是考试传答案，那种感激涕零的表情真是卑微可怜。做了教师每天教育学生不许作弊，但作为学生，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才够帅，够义气。
小学毕业时我已经不需要为人际烦恼，但我还是没喜欢上那个学校和那些小伙伴，比起其他阶段，那是学生时代比较灰色的一截。
总说童年美好，纯洁无暇，其实不过是自动滤掉了令人不快的记忆，小孩之间的争斗倾轧直白残忍，往往比成人世界更残酷。
但庆幸的是，人人都会长大，霸凌者们的成长过程也一样磕绊，常被更强的人欺负，成长的环境时刻在变化，苦难不会成为永恒。
对于小孩的困惑，我的答案是: 变强才能远离。
在不受约束的地方，人性的恶会急剧放大，所以要远离低素质低情商人群，远离恶劣环境，努力进入文明人的世界，在这样的人群里，你可以放心地做个善良者甚至看似懦弱的人。遵纪守法德行高尚的人，只会受到维护，不会被人欺负。
做老师的无法改变家长的教育方法，也很难让霸凌者的心智迅速成熟，每朵花都有自己开放的时间，所以只能等，在等待别人成长的同时，丰满自己的羽翼。
不必怕失去谁，有些人不需要请进人生，记忆空间应该留给值得的人，所有给你带来伤害的人和事，应永久删除。
也不用担心没朋友，天涯何处无芳草，怀揣善良，便能遇到善良。十几亿人的大国呢，最不缺的就是人群。
那些恶意欺凌弱小的，不必在意，恶人自有恶人磨，天道轮回，从来报应不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