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李希柘在村子里第一次见到了南国纷飞飘舞的白雪。
他是被露在棉被外面的一只脚给冷醒的。在浅层睡眠里,他缩脚回温暖的床窝,蜷缩成了一只虾的形状。黎明女神送来可喜的白昼,仿若无物的白光稀稀落落地在昏暗的屋子里摸索探寻。
当他打开吱呀乱叫的厚重的老木门时,眼前所见皆是一片雪白,是可喜的白,洁白的白,纯真的白。婉约细腻的雪精灵像是自天国而来的使者,降临人间大地与民同乐,平白无故就掀动了他胸腹之中的一腔欣喜之情。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下雪时的寒冷,他将双手和脖颈尽量缩进衣服里,下楼看见王大军正在给鸡圈搭棚子。
“昨晚可能吹了风,半个月前搭得鸡棚子被吹开了,栅栏也被吹得歪歪斜斜的。”王大军一边忙碌一边扯话,一张起皱的脸和一双手被冻得通红。“哎呀——可怜了我的鸡啊,全被冻死了。”
果然,鸡圈里的鸡子们都被冻得浑身僵硬了,僵卧在残雪冷风之中。
任何人都能听出大叔口中的嘘叹和自责:“怪我昨天不灵醒,没有想到这一点,只顾着自己暖和了。”他将鸡的尸体挨个拎到门前的石台上。“今天中午吃鸡肉补补啊,小哥。”
冻僵的手指捧着暖和的印花白瓷碗,另外碗壁上还有两行喜色的红字:颜家蔡仕珍女士九十大寿,全体儿女共贺。
两人并排坐在门槛上,像父与子,在碗里腾腾而起的热气和口鼻中漏散出的呼气里,口鼻里发出吃饭食的响动。
“我还是第一次见雪,”李希柘喝下一口暖胃的热汤,说道:“这雪既不像盐,也不像柳絮,我看更像是花瓣,像残花纷落。”他拍下了几张冬早下雪的照片分别发给了李娟和谷雨,此时偷用了李娟给他发的评说。
李娟和他谈起《世说新语·咏雪》里的词句,让他暗自悔恨当时没好好听课,但心底却没有一点被女孩学识压倒的自卑感,这其中的因由自是不言而明——李娟喜欢他。
相比之下,谷雨回复的“冬雪之后便是春日”让李希柘懊恼不已。他这个“农盲”不知道二十四节气中的“谷雨”是什么时候,当即翻看了手机中的日历才知道“谷雨”是在农历三月二十四,因而错失掉侃侃而谈的良机。
所有的被爱者,在施爱者面前总是充满着不可解释的自信,无论在哪方面,好像自己都是一个底气十足的巨人。或许被爱者赶不上施爱者,但只要一想到“他喜欢我”,本应出现的自卑或羞愧瞬间被泯灭在垃圾堆中。然而,反过来却是大不一样:施爱者无论怎样表现自己,都会存在着或深或浅的自卑与害怕。
他们也只不过是巴比伦国王尼布甲尼撒梦见的泥足巨人罢了。
“雪就是雪嘛,哪里像什么不像什么。”大军叔闷声说道。
“可每一片雪都是不一样的。有的像叶子,有的像哑铃,有的像花,还有三角形的,六边形的,各式各样、奇形怪状,还真看不出来啊,竟然有这么多的形状。”
“是吗?还真是奇怪啊。”大叔喝完碗里的最后一口热汤,起身回屋,站到锅灶前准备洗碗。“待会儿送邻里几只鸡,余下的自己留着吃。小哥多留几天吧,我的那些鸡啊一个人吃不完,怎么样?”
“好啊。”年轻人坐在灶前,将手伸进仍余有火星子的灶孔里。“不过我留在这儿尽是吃白食,也帮不上大叔什么忙,你要是有什么事儿,可以吩咐我做,我也可以学下一点生活之道。”
“那待会儿我们给鸡破肚挖肠啊。”大叔将洗碗水倒掉后,又加了一半清水,“小哥杀过鸡挖过肠吗?”
“这倒没有,我只杀过人。呃——可能无意之间还踩死过一些小虫子。”
“我看你谈起杀人来脸上很平静,难道你不信因果报应吗?”
“那只怕整个组织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啊。”李希柘握着沉甸甸的火钳在灶灰里左右拨弄了几下,又有新的火星子微微闪亮在其中。“小时候的梦想是仗剑走天涯,如今做是做到了,可被国家与社会所不能容忍。”
他学会了烧火的技能。并且独立地烧沸了一锅水来证明自己,即使表现得有点狼狈。
王大叔舀了滚烫的热水在桶里,然后将一只僵硬的鸡整个地浸没在水中,约莫十分钟后,捞起来开始扯鸡毛。
他在一旁看着觉得新鲜,也动手拔扯了几次,每次都毫不费力地揪下一大团漂亮的羽毛。没一会儿功夫,一只光秃秃的鸡就被放在了菜板上。
等到大叔用菜刀破开鸡肚时,他忍受不了腥气,跑开了,借口说去拿工刀。
在村子里走小道串窄巷,一副闲人的模样,他找到羊娃子的家,问其家人得知羊娃子去铁匠铺子了。一路上找不到一两个搭话闲谈的好友结伴而行,捏了几个雪团子扔在水塘里、田埂上、树梢间,不多时便没了兴趣,手还被冻得通红透亮。
碰见一群一窝欢叫的小孩子在打雪仗、堆雪人,他自视也是二十几岁的成年人了,拉不下脸去欺负一群小孩子,路过时僵硬地谈笑一两句,自是一点也不有趣。偶尔看见田地里有忙碌的庄稼人,他也不懂他们在干些什么事儿,因为陌生,连问上一两句也是难以开口。
他颤颤悠悠走到村尾徐铁匠家里,发现他正在打铁锻钢,勤劳得如同一只一年四季觅食的蚂蚁,寒冬里也不休息。
羊娃子用钳子夹着一块烧红的金属,脸上沾染着少许煤灰,笑着和他打了一声招呼。
“你们在锻造什么?”他缩着脖颈,将两只手揣进口袋里,问道。
干瘦的徐铁匠丝毫不理会,双手握着一杆铁锤,有节奏地打出叮叮叮的声音,只顾做着眼前自己关注的事情。羊娃子不敢分心,给了他一个示意的眼神,暂时也不理睬他。
“老铁匠,你打造的工刀都是好刀,我用着很顺手合适。你该为自己感到自豪,全组织的人都在用你打造的工刀。”他闲着无聊,跨进屋里,坐在一张矮脚凳上,看着铁匠挥锤子,“你虽然是一个铁匠,但总也不能一辈子都打铁铸刀吧。你应该循着你的梦想去行动,就像我一样,我以前也和你一样,没理想没抱负,说实话,加入组织后也是浑浑噩噩、居无定所,一年又一年除了执行组织派发的任务工作,就是闲得慌,无聊。但在去年,我寻见了我的爱情,就想着追求爱情,幸福地生活。我考虑过了,我得多赚下一点钱,在城里买一套房子和一辆车,安家定居,过普通小日子就好了。如果有钱的话,还可以开家茶馆麻将铺子,我听说成都人特别爱打麻将,所以准备在赚到钱后去成都安家,成都的生活也特别悠闲,适合我。首先,我为自己定下的目标呢,就是追到自己喜欢的人,然后在谈恋爱期间多多赚钱——”
打铁声突然停下了,老铁匠注视着他。“你的话吵得我烦。别在这儿叽叽歪歪。”
“我说话声音都被你打铁的声音给压过去了,”他脸上挂起一副夸张的不可思议的表情,“我是在和你谈理想,这可是正儿八经的事情。”
“别和我谈他妈的你的狗屁理想,那和我无关。”老铁匠夹起那块被锻打成不成样子的金属走到李希柘面前,“我的理想就是打造出一把真正的唐刀。现在,又废了!”
“铁匠的理想就是打铁啊?”他有点不敢看徐铁匠的脸,稍显胆怯地瞄了一两眼,发现铁匠的脸上是平静而认真的表情。羊娃子憋着笑,偷偷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你的理想就是赚钱买房买车?”徐铁匠哐啷一声将废铁扔在一旁。
“不,是幸福的爱情。”
“现在,拿起你的刀滚蛋,去追求你他妈的幸福爱情吧。”徐铁匠眼不见耳不闻,从刀架上拿下他的两把工刀扔给他。
他展开双臂接下,抽出其中一把半截刀来看了看。“我觉得红色的字或许更好看一点。”
“滚出去!”
2
年后离开学还剩几天的一个夜里,脸颊上冰凉的触感刺激得他一下子醒过来。漆黑的屋子里他看不见任何的东西或人,他在睡觉前把窗门都关得紧紧的,以免漏进一丝冷风扰了睡觉的兴致。
他静静地躺着,不敢动弹,此时就算是释放出皇权的场域,也没用了。
“我的保镖也是无能,都到这个时候还没出现。”他小心翼翼地说出一句话来。
“人家总得回家过年串亲戚,你得原谅他。”清晰的嗓音从床前某处传来,此时,李希柘才听见细微的呼吸声。“有时候亲戚多了也不是好事情,总是麻烦不断。”
“我一个人却闲得慌,内心情感空虚,也不是什么好事情。”他镇定下来,徐徐吐出一口浊气。
“不如我俩结伴,趁着新年还有余下的热闹,寻找一点刺激?”
“那这个假期过得值。”脸颊上的冷刀突然消失了,接着房屋里的灯光骤然亮了起来,他本能地闭上眼睛,并用手覆盖在眼皮上。等适应过来后,骇然发现面前坐着一位和他差不多年纪的青年人。
青年长得很丑。整体上五官搭配得极其不协调。细分来看,额骨高突、眉毛短粗、眼窝深陷、眼睛窄小、鼻梁歪曲、嘴巴硕大,而且上嘴唇上还有一道明显的裂痕,最后是一对耳朵,耳廓弯曲得像一位耄耋老者佝偻下的脊背,耳垂悬吊如拇指般大,好似寺庙里佛祖铜像的耳垂一般。怎么会有长得如此丑陋的人?
李希柘脸上的惊骇表情被对方看在眼里,他脸上生出愠怒,但极好地控制住了,估计面对世人的目光早就习以为常了。
“我叫张鸿羽,你是李希柘对吧,血色黄昏的一个杀手?!”他张口说话时,暴露出的上下两排牙齿像是犬牙交错,参差不齐。
“是的,我是李希柘。”
“我是不是长得很丑?”
对方的问题打得李希柘措手不及,一个长得奇丑无比的人内心深处的自卑怎会促使自己问别人“我长得丑吗”这样的问题,大家心知肚明,如果说出来岂不是更叫人伤心自卑。自尊让李希柘无法开口伤害另一个人的自尊。
“没关系,我的家常便饭就是被动接受其他人异样的目光或者嫌弃的话语。”张鸿羽语气里的自卑没有任何的矫揉造作,那是对自己相貌不自信的最为纯粹的自卑。
李希柘掀开被子,坐在床上,问道:“你来找我是为了谈心吗?”
“不是。我是来找你合作的。我需要你的皇权,去猎杀猎物。”
“我有皇权却还是被你用刀架在了脖子上。”
“这样做是为了表明我有暗杀你的实力,但我没理由杀你,上次袭击你,也只是为了证明我的实力。”张鸿羽将那把精致的匕首插进刀鞘里,然后放进衣服的里面。“而且你缺钱,你和我一起合作就不会缺钱用了。”
“合作什么?”
他嗤笑了出来,“你这话问得白痴,两个杀手合作还能干什么呢?”
“据说影子杀手是一个专挑老弱病残下手的混蛋,难道对老弱病残你都解决不掉吗?”李希柘十分大胆地揶揄道。
“放屁,我杀他们是因为他们触犯到我了。”他的脸突然扭曲着低声咆哮了一句。他愤怒时的样子比平静时的样子好看多了,大概因为愤怒所激起的面部肌肉扭曲会在一定程度上矫正他那不和谐的五官。
“因为容貌?”
“因为尊严!他们践踏了我的尊严。”
沉默降临在这间小屋子里。张鸿羽冷静下来后,继续说道:“你有血技皇权,有人想要用你的皇权来验证另外一项血技‘公正’的效果。‘公正’是专门研究出来对付皇权的一项血技,但还存在着一些缺陷,为了清晰地记录下那些需要改善的地方,所以找你来亲身试验。”
“我对这些你说的前因后果不感兴趣。”他想抽一根烟,在摸了一遍衣服口袋后想起自己作下的戒烟誓言。“你能给我多少钱?”
“五十万。”
“不错,很大的一笔钱。”
“看来你很容易满足啊。”张鸿羽以为接下来会有一番激烈的谈判,而谈判过程中并没有事先预设下最高的上限。他自己预估的上限是两百万。
“我的欲望已经被爱情填满了。”
正月十四,离元宵节还有几个小时。小区里的街道上已经挂上了大红色的灯笼,家家户户门前还余留着红火热闹春节的喜庆,行道树的彩灯依旧在华丽地闪耀,盖过了夜空中诸多星辰的光辉。
晚上刚入夜时分,李希柘和张鸿羽就像两只寂静下来的夏虫,潜伏在不可见的阴影角落之中,耐心地等待着猎物地到来。李希柘眼睛斜睨对角那处暗影处,不得不惊叹佩服影子杀手的伪装技术,配合血技阴影,他能非常完美地融入到沉重的夜色中,没有人能发现得了他的踪迹。他无疑是黑夜里的丛林之王,如果没有皇权,李希柘没有一星半点的信心能逃过他的暗杀。
四个小时后,小区东门外的街道上已经是人影罕见,车辆稀少,偶尔一户人家的阳台上会传来模糊的说话声音。大概十一点半钟的时候,一辆白色轿车在丁字路口缓慢拐弯,李希柘像一头早已蓄势待发的猎豹,此刻发现了一个扑杀猎物的最好时机,刹那间从旁边的一丛草里跃出,在空中拔刀,在昏暗的路灯光里,双手持刀,跳上车顶时将刀从顶上深深插进车的驾驶座位里。
熟悉的手感并没有传来,他立马拔刀抽身远退到马路中间,目光警戒地注视着那辆处于转弯状态的轿车。
顷刻,轿车的门从里面打开了,下来一个三十来岁的青年。他右手提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左手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根点燃的烟。他把手凑近嘴唇,深深吸了一口,然后优雅地吐出烟雾,说道:“不介意我先抽完这支烟吧?”
站在五十米远的距离上,李希柘似乎闻到了随轻风而来的烟味儿。他的烟瘾也犯了。他为了爱情的誓言忍住了。
“既然你蒙着脸,我也就不问你是谁了。”他扬起头颅,悠悠地享受着。”这几年来一直被困在破楼里,也没有机会活动活动,手都痒痒了。今年的春节过得平平淡淡,看来元宵节会让我留恋的。”他猛吸了一大口烟,将剩下的部分全部燃尽后,将烟头弹到半空,然后像一颗炮弹般向李希柘冲来。
猝不及防之下,李希柘双手持刀防御。在两人正面攻防几十招的间隙,他将嘴里的最后一口烟雾吐了出来。浓重的气味儿全部扑向李希柘的鼻翼,他一个疏忽,胸口被砍了一刀。李希柘心有余悸地再次远退到一百米的距离上,然后看着被划开的衣服和皮肉,鲜血顿时浸染出伤口。
对方手下留情了,不然他今天就会被切开心脏。他认真严肃地盯着远处那个持刀微笑的人。在对方冲过来的那一阵,他释放出皇权领域,但敌人在进入场域之后,竟然完全没有起到压制的作用。这叫“公正”的血技真的是皇权的克星吗?
这为了克制皇权的独霸而研究出来的血技让李希柘严阵以待。
“喂,你还好吧?”
这句关心似的话语听来非常的刺耳。李希柘左手唐明皇,右手玉奴,站在街旁的路灯下,于眨眼间攻向猎物。命名仪式后第一次“运动”。
“皇权可以压制住一切血技,这是皇的权利,”那人纵跃到半空,双手持刀凌空一个下劈,本是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却被截断在下落点上方。
李希柘右手架刀横挡,碰撞之处的千钧之势压得他身体前倾,他看着刀尖儿从两眼之间划过,额头瞬间冒出了细汗,仅差几毫米,或者要是对方的刀再长一点的话……他左手用唐明皇横切对方下路,逼迫敌手后退几步,然后腾出手来,屈膝弹跃,追身快攻几刀,但都被对方防下了。李希柘已经开始喘粗气了,在遇上狮子老虎时,他的身体明显力不从心,而以往的猎物都是兔子老鼠,在设下陷阱后,根本就不费多少力就擒下了。
“小兄弟的体力不行啊。”猎物讥笑了一声,紧接着开始反攻,路数极其巧妙刁钻,每次的衔接也很到位,李希柘只能被动地防御着,根本没找到丝毫的反攻机会。
金属碰触的清脆声音响彻在昏夜中,两人的影子不断在路灯的橘色光里扭曲变形,一会儿到这儿一会儿到那儿。对方追着李希柘猛攻,他不断地跃步后退,一双手被刀上传来的力道震麻了,握刀的手掌开始松懈。
“不错,还有两下子,经得起我的猛攻。”对方停下,后退到汽车旁,将刀放在前盖上,然后脱掉外面的羽绒服,身上只穿上一件纯麻色的保暖内衣。“如果将保暖裤脱掉的话,我想感觉会更好,冬天穿多了总是感觉碍手碍脚的。”
李希柘趁机休息,恢复体力,他的后背已经冒出了一层汗水,打湿了工作服里面的保暖内衣,风灌进去会有凉丝丝的触感。
猎物强壮的身体和熟练的技巧都表明他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家伙,他不知道除了血色黄昏和特别行动局外,还有什么组织能培养出如此强悍勇猛的血技者。不知道组织知不知晓?还有无孔不入的特别行动局,是否也已经察觉到了?
对方拥有的血技公正是对皇权权威的挑战,如果公正真的被研究成功的话,那么皇权就只能沦落为最低等的血技,连鸡肋都不如了。至高无上的权利怎么能允许被无端端地挑战呢?
“你知道吗,血色黄昏并不被我们看在眼里,就连特别行动局也一样。所以我们是一群被关在牢笼里的野兽,被制定下的规则就是囚禁的牢笼,命令就是一把钥匙,没有命令这把钥匙就打不开牢笼的门,就只能终日蜷伏在笼子里腐朽度日。”对方像是倾诉委屈似的喃喃自语道,可怜的样子真像一头关在笼子里的老虎,不能奔驰在宽阔的森林里扑杀猎物,只能每天吃着别人送进来的鲜肉。这或许是对“丛林之王”这个高傲身份的踩踏。一位被关在笼子里的王被日子一天天地磨灭掉高傲直到死去。“我得感谢你,你从外面强行打开了牢笼,将我释放了出来。”他真诚的感激之色没有丝毫的矫揉造作。
“既然出来了,就别回去了。加入血色黄昏,你就能驰骋在整片森林里。”李希柘第一次说话。不过他不是一个很出色的演讲者,仅用语言就能攻下心中的防备。
他摇了摇头,“有人拿着鞭子监视着,我逃离出去就是一种背叛。没有人能大度到容忍得下背叛。背叛是最无耻的行为。”
短暂的沉默后,李希柘再次提刀上阵,尽管皇权的场域没有多大的作用,但他还是释放了出来。这是皇的威严,以皇权的名义公正一战。“今夜你是我的猎物,让我来终结你的痛苦吧。”
一声低喝,李希柘攻到对方的眼前,恢复体力后,他又加重了攻击的势头。对方格挡的角度恰到好处,动作快速而老练,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血技者。
两人不断的在宽阔的街道上移动攻防,谁也没有心思去注意是否有闲杂人等观战,那些大楼里重新亮起的灯盏在充满兴趣地观望着这场街头斗殴。他们或许在猜测议论两人是为了女人,为了钱财,为了义气而斗争。
最终,李希柘败了。发麻的虎口已经握不紧两把工刀了,唐明皇与玉奴哐当掉在两侧。对方犹豫了一下后,就举刀斜砍下来。
正此时,仿佛凭空出现一阵清风,只听见当的一声,男人持刀挡下了张鸿羽下劈的长刀,然而两人谁都还没反应过来时,他的胸口就冒出了一把血淋淋的刀尖儿。猎物手中的刀砸在地上,胸口不断地冒出暗红色的血液,等张鸿羽抽出匕首后,便跌倒在地上。
李希柘盯着在地上不断扩散开的血液,不一会儿就到了他的脚边,他站起身来避开,俯视着正在尸体上揩血的张鸿羽。
“不是说只是一个测试吗?”他的突然插手让李希柘略感惊愕,却生不起气来,他救了他一命,再没有理由生气。
“我不可能让自己的同伴死在面前。”他将短刀收在腰间,“而且测试的结果也让人不满意。”
不断从身体里冒出来的温热血液很快就凉透在徐徐而来的夜风下,李希柘胸口上的那道口子以及后来打斗中被划开的伤口此时已经痛得麻木。
“你看,两个人配合暗杀就会顺利很多,两只猎狗要扑杀一头狮子毕竟不容易。”张鸿羽站起身来,笑着露出尖利的牙齿对李希柘说:“五十万到手了。”他捡起唐明皇和玉奴递给李希柘,“作为一个杀手,你的攻防太过于拙劣。”
李希柘不置可否,接过工刀插进刀鞘。“公正可有办法破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