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与连宋也尾随而来,见这状况,知趣地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夜华也拉过白浅,欲拉她出去。白浅却扯住他摇了摇头,不放心地看了眼凤九。
“清官难断家务事。”夜华轻言着,“他们之间的事,旁人是帮不了的。”
说完,夜华便拉着白浅出了宫门,太晨宫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东华掐着掌心,叫自己冷静。
他一早便去青丘提亲,待万事已定后,他难得满心欢喜地回来,一路上想过许多种她会有的反应,却没曾想她要再次抹去名字。
上一次是因为文昌,这次与他名字相连,却要将他一人之名留在上面,何其心狠!
凤九直直与他对视,想到三生石之事,便收回目光,要绕过他出去。
刚要踏过石阶,一道结界便挡住了她的去路。
一愣,她知自己出不去了。
“帝君觉得,强扭的瓜,甜么?”
太晨宫里凉风拂过,本应舒爽,却感着寒心至极。
东华看着已化为狐狸的凤九往院中走去,第一次深刻意识到,他执念了。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拼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闲诗幽幽,一缕清风入梦,文昌抚着化作狐狸的凤九,凉亭斜影里,道不尽忧愁.
“阿九,三生石已落定,我亦应劫归去,望你莫在逃避,躲那前尘之缘.”
微微一笑,青烟随风飘散.盹中醒来的狐狸缓缓睁眼,泪落长亭.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缸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于文昌,她放下.
于东华,从下凡报恩到四海八荒的过往,从来都由不得她,
他不要她,便送她四海八荒图,下旨赐婚.
他要她,便拦着她去灵界,将她困在太晨宫不得出.
万事都已替她做了主,也就不差这一次了.
要她嫁入太晨宫,她又何曾有过选择拒与不拒,结果不过尽听他东华紫府少阳君一人之言而已.
大婚前一日,白真与折颜上了九重天,要接凤九回青丘.
殿中,两人好说歹说,东华一个不允,叫白真有些气结.
“怎就不行了小九明日起便天天待在你这太晨宫里,出嫁前还不让回娘家东华帝君这是结亲还是抢亲啊”
折颜拦着他,对着榻上之人行了一礼,“帝君,上次忘忧草之事是我的不是,这次我担保不出任何意外,直至将小九嫁进太晨宫.可这小九,毕竟是青丘女君,出嫁前,也得和家人好生道别一番啊.难不成帝君要直接与小九在太晨宫里行拜堂礼,免了花轿迎娶”
“就是免了又有何不可”
没想到帝君会这样回答,这下折颜竟无言以对.
白真正要发作,白浅及时进了来.折颜已对她说明了忘忧草只事, 听到方才的对话,不禁叹了口气, “帝君,你这番叫小九嫁得如此委屈,在小九心中,怕是真比不得那文昌了.”
一言切中东华软肋,见东华眉眼颤动,知他已有动摇,便再接再厉,“那诛仙台夜华已命人把守,灵界也被封印,帝君还有何不放心莫不是怕小九不肯上花轿”
他还真怕!
东华心底叹了口气,他最怕的还是九儿一旦离了太晨宫,又会有变数.若不是如此,他何曾不想腾着祥云去迎娶她
说话间,沉默已久的司命献上一言,“帝君那佛铃,本就送予女君,倒不如送还与她戴上”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白真和折颜竟未听懂,倒是白浅揣测了几分,心下明了,便等着帝君答允了.
这一日的婚礼比上一次来得更加盛大喜庆,夜华与白浅早早地就作为娘家人到狐狸洞送凤九出嫁.
帮凤九插好珠钗,白浅对着映在镜中的人笑了又笑,“这一回总算不用再哭哭啼啼了,那老石头日后若再惹你伤心,我定掀了他的太晨宫!”
“大喜的日子说什么呢!”夜华在一旁陪着阿离吃琵琶,完了喂上她一口,“东华帝君指不定正看着呢!”
“就是!娘亲,阿离从不敢在背后说帝君坏话,他的镜子可厉害了,上次他与我把玩时才知,他的竟能看到脸!父君的只能听声音.”
夜华听着这话心里酸溜溜地,摸着他的小脑袋,”难为你了,拿了父君我的镜子,每每与元真的妹妹聊天只能听声音.”
“什么!”白浅一听差点被琵琶噎到,”阿离,那女孩才不过两百来岁你竟撩上人家了!”
这一家三口打从进了狐狸洞就没消停,凤九从晨起更衣换装到如今日晒三杆,尽听着他们嬉笑.若是平时自己定也会有兴致好好八卦一番,可以想到马上就要嫁进太晨宫,心里只越发觉着紧张.
“姑姑……”
凤九终于忍不住出口打断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白浅停下盘问阿离的动作,终回过神来.果真是一孕傻三年,本就是来陪凤九聊心的,这会儿尽忘个干净!
夜华知她们姑侄俩有话要谈,寻了个理由就抱着阿离出去找白真玩了.
“小九,姑姑不知你与那文昌如何,可你与他缘尽,而帝君虽曾经甚是过分,但如今也终是要与你厮守终身.姑姑当初因往事不肯原谅夜华,后悔的亦是自己,姑姑不想你步我的后尘,夫妻之间,本不该计较分明.”
白浅替她理着大红嫁衣,心中感慨万千,“今天是你与帝君的大喜之日,还是高高兴兴地成亲好.”
“我已不拒这门亲事,只是,就算不稼与他,却也不觉得绝望了.只是不知以后该如何与他相处.”
白浅看着她,想起司命说起,前几日凤九为避免和帝君一处,日日已狐身行走.白浅想到那情景,感叹一声,不知那帝君心中是何滋味
“莫不成,你今晚还要以狐身和帝君入洞房”
白浅想着,那画面不要太尴尬!那东华帝君好容易娶了小九回去,结果跟养了只宠物似的.
凤九原本想点头,但貌似这样确实不太好,连一向帮她的姑姑都不见得赞成.
就这样,凤九被盖上红盖头给送到洞外—
“手心里怎生了这么多汗”
东华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凤九才缓过神来,自己的手正被他牵着.
微微撇开脸,没有答他.好在盖着盖头,她看不见他.
东华也不追问,浅笑一声,扶着她进了花轿,一路奔天宫而去,身后尽是青丘的欢庆声.
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行进了太晨宫,行了拜堂礼后,凤九被送进了洞房,留东华在外招待来客。
今日的太晨宫,一改以往的冷清,歌舞升平,觥筹交错,连卧房里的凤九都能远远听到成玉拉着司命说着要闹洞房的醉话。
轻轻撩开红盖头,凤九忘了眼四周。大红喜字贴在各处,红烛摇曳,一派喜庆,倒叫她认不出是他的寝殿了。
桌上的酒壶里装的是折颜送来的桃花酿,凤九倒上一杯,径自喝了起来。
酒不醉人人自醉,不多时,东华挡回了要闹洞房的各路仙人,推门走进洞房之时,那满满的一壶酒已被她喝尽。
而她,抱着一空酒壶随意踏着半步颠。瞧见进来的人是帝君,难得看他穿一身红衣,突然想起那人间帝王还她的拜堂礼,醉中笑得妖娆,“帝君这副打扮,还真是像陛下的模样。只是他一介凡人,没有帝君独断专行的本事。”
刻意忽略她话中之意,上前稳住她的身子,接过空空如也的酒壶,稍叹了口气,“本是合欢酒,怎一个人喝光了?”
嗤笑一声,凤九扯开他的手退了两步,“不过是‘岁岁合欢’的寓意罢了。”
身子一僵,东华的脸色微沉,盯着她的眼神深邃青肃,不知是说与她听还是给自己听——
“九儿,你醉了。”
凤九见他如此,便收了方才的悠闲劲,暼了他一眼,往外走去。
一把拉住她,东华挡在身前,“你去哪儿?那是门。”
“我累了,回偏殿休息。”凤九欲甩开他,无奈他手劲确是大,挣了几下也没挣开,直看向他,“我之前在太晨宫做客便住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