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初见

1

身份证号码上一串1994的她,觉得自己已称不上是少女了。所谓少女,应是诗里“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的光景,往后再延伸三四年也是可以的,却断不能延十年。自上大学,脱离父母以来,无论是独自搭车还是购物,她总是被像孩子般对待,有出租车司机问她多大,她笑着回问:你觉得呢?

那边回答:十六七岁吧。

就连过年,侄女见着她,也会喊她,小姐姐而非阿姨。

只有一次做兼职的时候,一个比母亲年纪稍长的阿姨说:25岁有没有?

她诧异:还差一点呢,不过您怎么看出来我有二十几岁啦?

阿姨说:看眼睛啊,眼睛是最不会出卖年龄的。

她尚且不知眼睛是如何藏不住岁月的痕迹,只是时常恍惚,若是感情可以用“情窦初开”来形容,但之于未来,她却不能像16岁一般无忧无虑。

她好像总在拼命掩盖和世界的差距,在拼命制造焦虑感的各种鸡汤文里,谁在她这个年纪有多么美好,谁又在20岁出头的年纪做了什么大事,而她,只是世人眼里的孩子。她忘了,她生来就是不同的,早产引起的脑瘫后遗症,导致她的四肢不像常人一样灵活,走路慢慢的,做事慢慢的,越是自卑,就越想遮掩。她不曾意识到充满消毒水味道的白色世界也曾是她宝贵的记忆,独特也许带来差距,带来痛苦,但也带来她尚未领悟的魅力。

微信里,是他分享的歌,Sunshine girl。

Moumoon甜美的声音,歌曲欢快的节奏轻启一段记忆,那是一段尚未意识到自己与世界不同的时光。那时,总觉得自己经历的是最有意思的,拥有的也是最好的。小烦恼虽然不断,但生命的主旋律依然是快乐。那是14岁到17岁。

泪凝于睫。

她回:我总觉得这首歌是我的专属,若是有他人也喜欢,便觉得是自己的宝物被分割了一般。

其实对于自己喜欢的东西,如果有更多人喜欢,才是更令人开心的事情吧。

他说:那夫君便不和你抢。

心里酸酸的,甜甜的,她嘴角微微翘起:夫君不是他人,是自己人。

他说:做你自己就好,别管别人怎么看。

总有人会保护你的赤子之心,从前她还不信。

写这些,是想记录他们之间的生活,不管未来会如何,她想记住,这样一个如同冬日暖阳的男孩子,便作暮夏少年。


2

那是大三的暑假,怀着对时光流逝的沉痛以及对即将毕业的迷茫,她有种做什么都很无力的挫败感。

正此时《倩女ol》开新服了,她想把所有旧的都抛弃在过去,就去了新区。罪恶感爆棚的同时也有隐隐的喜悦,她想,我要的人生什么呢,吃饱穿暖有人爱吧。自问自答觉得人生的主旨在于体验各种不同,罪恶感也逐渐消失。

有人说,玩网游是在杀生命。玩过两年网游的她,觉得这话有一定道理,但不全对。这是一个比现实世界更有爱,也更现实的世界。在新手时期,大家对装备没什么追求,维系彼此的是友情的温暖。比如一起看看风景,荡荡秋千,截个图,然后做做剧情任务,聊聊天。当小萌新变成了半个老手,风景早已看遍,任务也是烂熟,支撑彼此的就是装备,PVP的实力。而这一切都指向于——充值,即金钱。

让她依恋的是,游戏所创造的唯美幻境。她喜欢杭州的杨柳依依,也喜欢金陵的银装素裹,喜欢阿格拉的奇趣神秘,最爱桃花祠的落花阵阵。京城妖奇谈的任务很是令人炫目神迷,庄生晓梦迷蝴蝶,梦与我孰为真?既然梦境亦是人生体验的一部分,那为何梦不是人生,而人生即如梦。

即便是错,便让它错了吧。

无论如何她终是回归游戏的世界,也遇到了借此打发暑假时光的少年。


3


彩虹桥

相遇的场景早已模糊,只记得在彩虹桥截图时,他说:要是我晚一点喊任务,你可能就进了别的队伍了。

时间在日历上沿途种花,在每个巧遇里发芽。

他开伞,她鼠标微动,轻轻拥住了他。

想起歌里唱的:而你撑伞拥我入怀中。会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吗,她不确信。

下一秒少年收了伞,回应着她的拥抱。

在还未成亲之前,有姑娘问她:你们俩是侠侣吗?

她笑答:不是呀,只是一直在一起玩的小伙伴。

虽然总是组着队,不清任务挂机也组着,显得有些“不像话”,但她不会往深里再多想一分,她只想珍惜这段注定不会永久的时光,想珍惜并感谢这个人,无论他,姓谁名谁,样貌怎样,年纪又几何。

作为业余打宝的少年,总会忽然间就拉着她往各种非安全区跑——打守财奴。

她好奇:你为什么那么喜欢打守财奴啊?

少年:打宝的都喜欢。

她:……

内心:这什么理由嘛~

直到有次进了鬼王墓,她才恍然大悟,还有这种玩法~

最后出了好的装备,少年一派郑重:谢谢你。

她一脸茫然,但也很开心:应该谢谢你带我领略了不同的世界。

少年:我一个人不一定能过的。

她想起,他们第一次一宁远,意外地都获得了职业第一。(在RMB战士中生存着实不容易=。=)结束后,她感激少年带她这个路痴全程混分,他亦回谢她在身后的加血解状态。尽管,在她心里,这只是医师这个职业的本能!

她想,他一定是一个知晓感恩的人吧,不由得,心间窜出一阵暖流。

音响里飘出《山有木兮》,莫名应景。

从天真无忧无虑 到万物尽收眼底

谁能笑容明亮 一如往昔

从竹马青梅之谊 到并肩不离不弃

再多风雨 何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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