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黑白相间的鸟从土房子里掠过,没有发出一丝的声响。远处却响起了鞭炮声。
已经快过年了,却没有热闹的气氛,只有那上坟的鞭炮声在死寂的村庄里徘徊,几个人立在坟前默哀着,想着老人生前的罪恶亦或者是平庸,甚至,他们都没有思念老人。谁说的到呢,猜不到这群人的心思的。
他们没有回去那老房子,已经锁了很久的家。那是用土累起来的房子,原来的土地,后来新房子,后来随着时光一点一点老去,老人从成家,生了几个孩子,却在险恶的年代只剩下了两个女儿,再后来有了一个倒插门女婿,后来一个女儿出嫁,倒插门也有了女儿,有了儿子。
从这时候的故事,我才开始知道,以前的只是听说。
老人还不老的时候,教过书,自己的女儿却没有多少学问,在农村似乎不需要那么学问,知道二十四节气,还有那么多谚语民俗,记得住什么时候时候播种,什么时候收获,懂得怎么用力气争取孩子的学费。就够了吧!孩子不就是希望么?是家庭的希望,也是农村的希望。
很小的时候,两家人的关系还不错,经常一起玩。冬日暖阳下,在那向阳的土房子晒着太阳,打牌或者母亲们纳鞋底,父亲们抽着烟,讨论着明年出去打工的计划。孩子们也嬉闹着。
老人呢,我记事起就老了,只是还很硬朗。他会做炮竹,我不喜欢的书都是卖给他了,从一毛一斤卖到五毛。我到现在还纳闷着,他的火药从哪里来的。读高中时,我才意识到,他这样是非法的。自己竟然给做犯法的人提供了“作案”的材料。只是,从来就没有人来查过。貌似这个村庄就没有警察叔叔来过,只存在于大人吓唬小孩的时候。
“倒插门”出去打工,留下女人和老人,老人的老伴,孩子,在家务农。每个农家都这样,是上个世纪末和这个世纪初不变的旋律。
我们都这么长大。后来,因为他们修房子时候,还是其他什么的,我们两家的关系就陷入了冷战,后来断绝了来往。农村中,家庭或者家族之间的战争,是农村中的热闹,也是有意思的微妙关系。
后来考上高中,我也是一起长大的孩子里唯一考上高中,后来考上大学的。老人的女儿就出去读职中,后来出去打工了,开始学会了打扮,也开始有了对幸福生活的向往。给他们的家庭也带来了希望,也还有一个希望,就是读小学的儿子。
全家搬到了小镇上,那是村里人对更好的生活的一个标准。只是,留下了两位老人,老人也已经不再做鞭炮,现在政策管的严了吧!老人做了篾匠,编织一些竹具卖,也顺便做理发师,给老人剃光头,这也是他唯一会的发型,我爷爷也是让他理发的。
老人们,很老了。常年的劳作没有给予健壮的体魄,留下了一堆毛病。老人颤巍巍的,用一个文学点的词,行将就木。却挑水,喂猪,种田。颤抖的双手在生活一辈子的土地上,继续着汗水,继续着对幸福的追求。老伴儿在身边不离不弃。
终于,老人中风倒下了。病卧在床,那是一个春天,土豆刚破土而出,他家门前的野苹果树也快开花了。老人惦记着土地,却没有人惦记着他。我的父母去慰问过几次,放暑假回来了一次。在那土房子木质大门后,老伴儿艰难的扶他坐在那里。看着门外野苹果长大,很青涩的那样。
在他家对面,我舅舅家在修新房子,老人空洞的眼神有一丝泪,我想,他是不是也回忆起了自己年轻修房子时卯足干劲儿的追求着名望。我想象不出老人年轻时的模样,应该是一个健硕的体魄撑着一片天地。终究会老,终究有过一个美好的充满遗憾的人生。
后来,我上学去了。与家里通电话时,询问过,听说,后人终究是没有上去探问过,更不提照顾了。我只能沉默。
转眼秋天到了,大学里腊梅开的很好,香气弥漫着校园,学子们为了期末考试,忙得不可开交,恋爱的人儿携手走过,洋溢着幸福的韵味。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多么青春,多么活泼的未来。
上完自习,回去,与家里通话,就听说老人已经去世了。我只能沉默。
炮竹声又响起了,那对年轻的夫妇回来探望老人了,孩子没有回来罢。烧了很多纸钱,点了很多鞭炮,热闹异常。
黑白相间的鸟落在了坟头。
我妈说,活着时,瘫痪那么久不回来照顾,现在放鞭炮给谁听呢?
是为了一份心安罢!嗯,应该是的。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