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回归净土,而我在这里,怀念那消失的,田园牧歌的,外婆曾经的生活……
10天,终于从内心深处,确定外婆已经不在人世,她在出租屋里终了此生,遗体被立刻运往还没入住的安置小区,这样也算“住进了新房”,之后,烈火里圆满了尘世的历程。而她生命的周遭,已然,比她更早地,从地球上消失。城市越发扩张,越发庞大,庞大到,家园消失,那片故土,我们永远也回不去……
我希望这些所有消逝的一切,划过时空,像流星一样,给人一瞬间的光亮,和不泯灭的,记忆……
雨过天晴,舅舅帮我提着鞋子,带我四处去找外婆,我难得光脚走路,稀泥挤出趾缝痒几几,终于在地里发现她。她抬头见我,一个灿烂的笑,“你来啦”,这种笑,一直持续到病重临走时我每次去看她,呼吸那么困难时,见我都是这样笑着“你来啦?”
母亲过生日,外婆的受难日,送她回家,给她在经常路过的小桥拍照,面对我的镜头,已经可以主动“摆拍”。
五月,枇杷熟了,外婆总坐在门口,快乐地看着孩子们整理妥当,然后运出去卖掉。
拆一些旧毛衣,以便来年捆绑葡萄枝用。
外婆和外公种的莲花白,对于我这种对肉虫子过敏的家伙来说,蹲点拍下来是很要命的,那要巨大的心力,哈哈……
每次回去,外婆都要给我准备点蔬果,源源不断的,总有韭菜,那个香味是菜市场的韭菜没法比的
莲花白被咬成了花儿的样子,难怪蜻蜓飞来立上头。
金盘银盘,比不上这装了一个世界和所有密码的翡翠盘……
话家常,谈天说地,我说,她笑……
居不可无竹,我很想拿这个钓鱼竿,从天上钓下一条飞飞鱼……
这个韭菜,在搬家之前移栽到我家花盆,再也没长到这么大,再没这么浓香……
外婆总是灶台前后忙来忙去,然后,就是一顿家常。我最爱的是火烧包谷和红薯……
那头母猪瘫痪了,外婆舍不得杀,每天伺候牠吃喝……
堂屋门口,是外婆,屋内,是外公在抽烟,很多时候,都是这样,生活平淡如水……
家门口的枇杷树前,我帮她们摆了个造型,两个人貌似有点脸红。
去找外婆的时候,她不在,午后的阳光洒在厨房的背篓上,闻到干草的香味及其窸窸窣窣的声音,突然有点感动……
她们很高兴拆迁,而拆迁后,发生了那么多和血和泪的事故和故事,永远忘不了外婆望向出租屋窗外的泪眼……
拍这张照片,我知道,是给外婆的家宅告别的仪式,那个冬瓜好大好好吃……一周之后,这些都消失了
那天,去寻找外婆,她先给我这个背影……如今,我好想奔过去抱着她。她活着的时候,我从来没好好抱过她,而她,深深地抱过妈妈,深深地抱过我,还深深地拥抱过我的宝宝……
悲而不伤,我想,关于外婆,我是悲欣交集,关于那消失的故土,我,甚至有点悲愤。外婆,若能在那里终老一生,该多好……
生命荣枯无常,给时光以生命,分分秒秒,都非常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