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费城,Blue Line

费城的交通远没有北京发达。当然,费城并不是一线城市,也远不及北京大。如果要做个类比,费城跟武汉的规模和地位比较接近;费城的纬度和气候与武汉也类似。

费城是一个持枪率高、犯罪率高、非常危险的城市,黑人人口比例近50%。此外,还有比如西班牙裔、意大利裔、亚裔等等的聚居区。

费城的城区,非常分明的划分成几个区域几部分。主要需要知道的是,整个北边,大概Baring Street以北大概都是不安全的;整个西边,大概46街以西也是不安全的;整个东北,虽然比北部稍强一点,也是不安全的。大学区相对安全,市中心相对安全,别的地方没事别乱跑,保不准就会被卷入枪击案。当然隔着一条河的城市Camden也特别混乱,特别的危险。

这些,可不是胡言乱语,而是刚进那边的工作单位时,接待人给大家的安全讲座。

费城可不是随便一个什么城市。在美国这个历史并不怎么悠久的国度,费城的历史、文化、情怀、环境等等都还是不错的。曾经费城与美国的独立息息相关,费城还有著名的自由钟、著名的兄弟之爱标志。费城有大量的学校,更有常青藤之一的宾夕法尼亚大学;费城有交响乐团,有南大街的一票艺术学校和充满艺术氛围的店铺。费城有艺术展览馆,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医学标本陈列馆,有大量的城市壁画,成片的绿地和公园,还有海军基地,有中国城……一个世俗与情怀兼备的城市,一个融合多元化多时代的城市。

怪异的是,这个本该生机勃勃的城市在慢慢的、无可逆转的走向衰亡。城市的大片区域荒凉凋敝,危险丛生。有时,在开车去南大街的路上,会看到大片大片空置的别墅;北边、东北、西边也是。

然后会听到朋友们说身边的故事。东北边的某某别墅整个被人入室搬空了;47街的酒吧前几天晚上发生了枪击案;东北居住了二十多年的老居民,在回家的路上被人抢劫了;北边某某的室友在回家的路上被人在远处用枪袭击,虽然最后安全逃回……

年轻时候的我,其实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仗着自己超级喜欢吉他,仗着莫名其妙的死都要爱的决心,有吉他在就坚不可摧的傻劲,莫名其妙的闯过很多据说极其危险的地方。

曾经散步到北边路上一个行人没有的地方,几栋别墅的门口分别坐个微胖的黑人妇人,一脸你搞错没的神色盯着你看。

曾经大晚上的步行在北部荒凉的公园周边,跋涉两个小时走到当时乐队主唱的家,以至于她惊呼:天哪,你不要命了嘛!再也不要步行来啦!

曾经一个人坐公交跑到犯罪率极高的Camden看演唱会,然后在一群金属狂人中,看到保卫强行把一个漏检的持枪者架出去。

曾经在大晚上各种转车、步行深入北边,看到人行道上各种砸的粉碎的玻璃碎瓶,然后高高兴兴的回答满身脏兮兮的流浪黑人关于吉他的搭讪。

曾经每周一次坐车一小时、然后步行半小时,到东北深处找老师学吉他。

还有很多次,为了看个什么演出、为了见一个什么人,各种穿梭在这个疯了的城市。以至于在第一次逛到市中心之前,我已经走过了很多连本地人都从来不曾去过的地方,即使我连这些地方的名字都还读不清楚……

年轻的时候,还有一个匪夷所思的爱好,喜欢坐交通工具,来来回回的穿梭在城市,一趟趟、一遍遍的不停歇。当时最爱的,是人称el的地铁蓝线。

蓝线在两头大半路线是走在地上的高架,只有中间城区的一小部分钻入了地下。即使搬了几次家,离蓝线的步行距离从来就没有超过15分钟。

坐在蓝线上靠窗的位置,看温暖的阳光尽情的倾泻,将城市的房屋照得透亮。蓝线沿线的马路并不宽,路两旁多是一两层的别墅、商店。费城的别墅多是木质的,百年左右的历史,比起现在的建筑反而更耐用精致一些。房檐窗棱的装饰纹路个性而不过于繁复。建筑的正面悬挂着各种商店的标牌、标语,很朴素清晰;两墙相对处有时会有色彩艳丽的壁画,有时又有些什么其他的文字符号。某次在西边一个建筑的墙体上看到了三K党的标记,打一个激灵……

每每在休息日的下午,跳上蓝线,然后只是静静的看着城中的事物,一次次、一趟趟,所有的心结、烦恼全都在这一路的观赏中烟消云散了。蓝线是不限时的,只要在终点的前一站下车,然后反向坐回,满可以在蓝线上轻易度过大半天。多半时间,除了某些节日的当口,坐蓝线的人并不多,一节车厢疏疏的坐着几个人,没有人会在意你在做什么。

蓝线的两头都大有可逛,尤其是西头,大量的打折店、一元店,还有餐馆、剧院等等。奇怪的是,相比城里,费城的郊区是比较安全的。在夜幕将要降临,坐车满足的时候,总喜欢在这里的店铺逛上一逛,低价采购来一周的饮食等等……穷人的玩法……

会很怀念这样的费城,这样的蓝线。当时现在都时常会想,比起在国内的故乡,似乎更喜欢那样的一个城市,那样的第二故乡。

当然会感慨的,曾经一个英雄一样的城市,是如何沦落到大片荒废、无可居住的呢?美国人怕被扣上种族歧视的帽子不敢说,可是咱可以说。对武器、对那些暴力黑人的不控制,导致了美国大量城市的荒废、凋零。很多很多的地方,黑人涌入,于是带来了黑人帮派,然后大批大批白人涌出,此称为white flee,然后就又一个原本美好的居住区毁灭了。然后厌倦了帮派斗争流血牺牲的黑人搬出这片被毁的差不多的地区,可是他们的孩子、朋友中也许有人依然热衷于这种生存模式,于是帮派被带入了另一片原本平和的区域,白人再次成片逃离,更多黑人涌入,再一片区域被毁,由此往复……于是,除了市中心,除了政府区,除了学校区,一个城市就这么沦陷了……当然,这些是我离开费城很久以后才知道的。

底特律已经完全的毁了,更多的城市在毁灭的边缘挣扎,比如费城。其实现在欧美都不太平;其实世界一点也不太平。其实费城的荒废还是有解的,可是美国政府不能。美国政府甚至不可能限制枪支、不可能针对黑人做任何的限定。因为,这就是自由、人民权利的一部分。

真的希望这个国家、这个城市能好好的走下去。但愿自由的土壤上,真的能长久的开出傲人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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