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尽量避免直接的形容自己,以免制造一种我在塑造一种什么人设的假象,我不希望这样,我不想表现得那么没有自信,特别是对于自己的人格。
但是还是想对着自己照一照镜子。
大一上,一个学期过去,究竟改变了什么。
我想更多的是一种对社会的认识的改变。
上中学的时候觉得社会怎么不放过我,一直在学校里变相关我们禁闭;上大学了,一个学期下来总是想社会为什么不懂我,虽然我不是什么顶尖人才,但起码我不媚俗,对物质人生有似乎非常正义的“鄙夷”感,我不话不多有时也几乎踏踏实实地做事儿,为什么总觉得没有那些非常圆滑世故精明的人混得开,我为什么不突出,这种感觉让我觉得好可怕,一种不被需要、不被关怀、不被爱的感觉让我被自卑包围,是我不够优秀吧……可是我已经有点儿累了……但是这种感觉确乎是挺好,能够像一个透明包袋一样保护着我,让我获得了宁静思考审视的契机。
晚上因为我说最近心情不好惹了妈妈伤心,离开了家,想要摆脱一种被粘连却难以挣脱的既无力又难堪的感觉。不料外面已经堆起了很厚的一层雪,我带起帽子,看到路灯下投到夜空中的光束,雪花像是在一个特定透明桶状空间里旋转翻跃,身后传来谁家孩子兴奋地呐喊“爸爸妈妈快来看,下大雪了!大——雪——哈哈哈哈!”。多么纯粹的快乐啊。
我小的时候也经常这样叫吧,
在冬天已经来临甚至快要来临的时候。
我有点怀念那个时候的我和我的妈妈。
那时的妈妈因为我的快乐而快乐,因为生活中微小的事件而愉悦,比如我小小的进步:从会走路、说话、绘画、写字……她都非常欣喜,好像自己得到了功勋表彰。我甚至还记得她插花时脸上绽放的笑靥、追剧时的痴迷……但近来我发现她似乎对什么事情都不怎么感兴趣,也不再喜欢仔细收拾生活中的细节,对我们的关心也不如从前细致,那天妈妈突然提议:“以后不要叫我老娘了,我不想听见’老’字。”我大概从小学的时候吧,就打趣儿似的叫妈妈“老娘”,似乎更温暖些,而这一叫,就是好多好多年,今天这个称呼要退役了,我有点不习惯了,我怕有什么东西也跟着退役了。
我上大学对于妈妈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转变,每天都能在眼皮底下见得到的人就这样长时间的在生活中消失,在这短短的半年里,妈妈要经历多少失落、无奈、寂寞我不得而知,但是当我那天想要打开厨房的窗户却由于太久没开怎么也推不开的时候,我觉得这种难过可见一斑了。妈妈担心的,是一种会在无声无息的岁月中抽丝剥茧似的夺走曾经属于她的一些东西的自然规律——
衰老
其实我并不觉得妈妈至于这样担心自己,在我心中妈妈一直是一个“时光里的美人儿”,但是她自己已经这样觉得了,那这就是一件大事儿,一件已经植根在母亲心中挥之不去的事情。
我想要帮妈妈留住她们。
我写了一封信给她,希望她能够懂我的意思并且仍旧愿意拾掇生活的美丽片段。
“离家出走”的时候,雪花落满了我的毛领,好像是一个冰冻头套,晶莹着闪烁着也很可爱。我当时干嘛要哭呢,好痛啊,但是为什么呢?我走到了高中学校门口转了一圈,就是模样没有大变,门口又多了好多石球用来挡车。我仔细看了看我生活了快20年的小镇,安安详详的,也很可爱啊,拒绝包装自己,一个小城镇的孩子、年轻人,这没有什么好自卑,也没有什么可以遗憾,我接受、我自洽、我热爱就够了,并且我还会用我的余生去惦念、回忆它,这个给了我对于这个世界最初的定义的地方,将会是我永远的“不二故乡”。高中的时候写过一篇文章,就是写小城镇的美丽,当时比现在更小、更不懂事儿,所以稚气太重,但是有一句还是记到现在:你所在的地方,就是你的“不二故乡”,现在看来太天真了,故乡只有一个,你所在的地方再好再繁华,不过是一种自我催眠罢了,人不论在哪里,潜意识里总还要拿此地和故乡比对的,只要不是过分虚荣物质的人,都会找到故乡的优胜之处的,比如,年少时常去的饭馆、和老友常走的巷子、同窗时一心一意喜欢的人、操场上挥汗如雨又继续活蹦乱跳的身影……
没有人不爱自己的故乡,不要欺骗自己了,即使再偏僻再落后,爱就是爱,不会改变的。
“人的每一步都在书写自己的历史”,怎样活得有价值,我还不太明白。也许吧,也许今天我就有一点价值,起码帮妈妈做了些事儿,也想通了一些事儿。
之前你们说高考完到大学里就可以放松地玩了,却没告诉我巨大竞争下如何放宽心地傻子似的玩耍;
你们告诉我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却没告诉我外面的世界“静水流深”,巨大的熔炉中,鱼龙混杂。
你们告诉我要心怀慈悲与善意,却没告诉我要如何小白兔似的应对算计与强取,如何在不想涉足的情况下全身而退。
后来告诉自己别太累了,生活这场演出没人邀你,赴约且慢。声色犬马还是逃得起,拒绝的权利目前不难得到。
转念一想我才19周岁,离2字打头的年纪,还有几百天呢。
但说真的,
特怀念那个时候的我,那个拥有纯粹开心与爱憎并且吃完饭可以撂下碗筷就走的我;
也特怀念那个时候的妈妈,那个没有纯粹的开心却有力气在我面前佯装幸福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