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工作累的时候,停下来,总是会看看那盆铁树。那盆铁树是情人节的时候,老婆送的。那时候,孩子出生,老婆辞职在家带娃,他主动申请调到外勤岗,虽然每天加班到深夜,却公司翻倍。养活一家老小不成问题。
为了互相不影响,老婆在主卧带娃睡,他去了次卧。
情人节那天,他照例买了花和巧克力,以为自己还是收到皮带呀、剃须刀之类。没想到,老婆给他拎了一盆枝繁叶茂的铁树。
“跟你说,这个是我们老家长了几百年的铁树,还开过花,很灵的。很多人还去给它烧香求福呢。后来大雨天被雷劈中,主干死掉了,我让我爸弄了个旁支给你。你放在办公室呀,可以吸辐射吸雾霾,晚上加班,它还可以陪你呢。”他还取笑她,主干都被雷劈了,还灵验?不过看在盆子好看的份儿上,就收了。
铁树就一直放在办公室的阳台。偶尔浇浇水。
他越来越累,越来越不想说话,不想回家。有时候他停好车,坐在车库,打开cd,抽支烟。有时候,明明工作已经完成,他却还是想多待一会,看看那株铁树也好啊。有时候,看娃在外面哭,老婆一边哄一边收拾残局,他躲在书房觉得自己很混蛋,但就是不想走出书房。有时候,亲戚迎来送往让他觉得自己笑的太假。不像工作,工作投入起来回报颇丰,他越来越得心应手。而她,一心扑在娃身上,越来越精打细算,烟也不给他抽,家里说个话都是围绕着娃,还有钱。他有时候想,可能宝宝大一点会好吧,但转头看到同事辅导功课气到吐血的样子,好像也很难。有时候想,生活也许可能就这么他妈无聊吧。
他越来越胖,而铁树却越来越瘦,原来是绿油油硬邦邦的一大簇,现在却瘦的聘聘袅袅变成一长枝,装铁树的花盆是白玉色陶瓷,原来看着厚重典雅,现在竟然蒙了一层灰。
他在办公室呆的时间越来越长越来越晚。那铁树,几片叶子,他都知道。
那天他记得很清楚,开始仍然无聊透顶,加班到深夜仍然不想回家,他想不如打一局游戏。
游戏还没打开,就听见有人敲门。
他的办公室在这一层的里面,敲门声不是很明显,不过他还是决定去看看。
一个绿色套装的年轻女子站在玻璃门外。
“对不去,我在楼上上班,出去没有带卡,想去洗手间,看到这里有灯,就走过来。”女子轻声解释着。他指了指洗手间,女子朝他笑笑便走过去了。他站在门口没有动,一会儿,听到流水声。女子洗完手走出来,还一下一下擦着护手霜道:“你也加班到这么晚吗?我还以为只有我们公司这么没人性。”他也笑了,看到女子的手修长白皙,像那个铁树的盆子刚抱过来时候。
第二次见她女子仍然是绿色裙子,褐色腰带。
“你果然在加班。搞完了吗?一起走?楼下的灯坏了,我不敢走。
”第三次,女子提着奶茶,“请你喝,上次谢啦。”
第四次
第五次,也不知道第几次,女子进来两个人会轻轻说说话,然后握着手,开始脱衣服。总是在这时候,他朝办公桌上望去,总看不到那盆铁树,他想,可能他跟女子说过那盆栽是他妻子送的,女子可能不喜欢吧,顺手也不知道搬去哪里了。
他每次带着绿衣女子的温柔回家,都要偷偷舒一口气。
第二天,铁树仍然出现在原来的地方,娉娉袅袅,还长出新叶子。他不知道铁树叶子竟然可以那么嫩绿的逼人眼,可以那么柔软的让人怜。
他会想起绿衣女子温柔的说,你太辛苦啦,要注意休息。你还有给一大家子依靠,要爱护好自己呀。
只是,绿衣女子从来不留电话,不留任何信息。他想,这是个谨慎的女子吧。
他觉得对不起他的妻,对不起家人。又在一天24小时中,所有意义都送给晚上。每天在愧疚和期盼中来回摇摆,纠结,沮丧和欣喜。
他想来想去觉得,所谓生活,可能还有另外一种活法吧。
他终于给她摊牌,历经吵架,嘶吼、哭闹、冷战等等步骤之后,他们终于离婚了。他也打算离开这个公司,加班已经把他身体加垮了。
秘书帮他收拾东西的时候,问,这盆栽怎么办呢?
扔了吧,他想,不回头了。
那天晚上,他等到很晚,等了通宵,还是没有见到绿衣女子。
说好了那天见面的。后来,他没有走,一直在等她,等了好多个晚上,一直没有等到。
找遍了整个办公楼,仍然没有找到她。她好像自己消失了一样。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他甚至想,难道,那绿衣女子是那铁树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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